,密允賄賂的下文應當是韓紫翁的欣然笑納或嚴正拒絕,假如徐巡撫漫不加察,對前者信以為真的話,讓韓紫翁落個吳一弘那樣的下場倒不可能,但至少會另外委派一個官員與福記公司重開交涉。一旦出現了這種情況,達到了笫一個目的的福記公司隨即便要為達到第二個目的而不遺餘力了。此時的情形必將對福記公司十分有利,因為密允賄賂一事已是過眼雲煙,即便風雲再起也勢必為鄉民充耳不聞,新任交涉官員一旦渾水摸魚,以犧牲鄉民利益為代價中飽私囊,福記公司的第二個目的就不言而喻了。宗雪竹這樣分析的時候,認為出此計謀的人不但敢於孤注一擲,而且熟知官場的峰迴路轉和榮辱沉浮,不禁不寒而慄。他把自己的結論告訴鄉民代表時,卻並不認為自己的分析絲絲入扣,無懈可擊,充其量只是一種持之有故的推測。但他卻看到,聽了他的分析,鄉民代表們頓時議論紛紛,群情激奮。他的分析把韓紫翁不便明言的隱衷一一道出,韓紫翁端起茶壺,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感激之情斟入了他面前的茶碗裡。
“諸位,韓某以鄉民為衣食父母,不曾愧對過鄉民。韓某如今又身負交涉重任,只會一如既往,不敢懈怠,貽害鄉民。”
韓紫翁一邊給鄉民代表斟茶一邊說,把鄉民代表都說得赧然而笑。鄉民代表躬身告退之後,韓紫翁把宗雪竹請進了辦公室。韓紫翁先是拿出產自江蘇老家的茶葉讓宗雪竹品嚐,然後便詳詳細細地向宗雪竹介紹了福記公司的鐵路、採礦裝置以及自己三次下到沃克爾廠煤井深處的所見所聞。宗雪竹告辭時,除了一包家鄉的茶葉,韓紫翁還送給他一席話:
“福記公司挾技而來,單以探礦採礦的技藝而言,就絕非我族一朝一夕就可以與之比肩。雍陽煤炭之富,難以估量,然而民間土法開採由來已久,積習頗深,浪費甚巨,一味如此終有無謂耗盡之日。煤炭乃文明民族之必需品,亦為強國興邦所必需。我若利用福記公司之技藝,效仿福記公司之統籌,興利除弊,不但能夠師夷長技以制夷,我族的自主和強盛勢必指日可待。雪竹先生乃寧城賢達,富於遠見卓識,韓某一旦捉襟見肘,還望雪竹先生援手相助。”
這時,鄉民代表正在奔走相告,化解著人們的憂憤以及由此帶來的騷動,但結果卻如揚湯止沸。後來,福記公司密允韓紫翁賄賂這件事情在鄉民中間引起的騷動不安,在韓紫翁寸步不讓的地價上得到了徹底的疏導,四里八鄉才復歸平靜與安寧。在韓紫翁看來,這場騷動溫和且不乏理智的原因,歸結起來,與其說鄉民們念及自己的口碑,不如說鄉民是想透過自己瞭解衙門在地價上的態度和盤算,說到底那是出於畏懼衙門的傳統心理的一種謹慎之舉。
但在接鍾而至的一場風波中,當鄉民們確信他們怒目相向的物件,不是衙門而是福記公司,怒火便毫無顧忌地爆發了,以至於那些翹首期待著一條鐵路的煤窯主和煤商們也恍然大悟,紛紛縱身其中,推波助瀾。韓紫翁始終沒弄清楚這場風波的來源,只知道使這場風波愈演愈烈的是一個毫無根據的傳聞——
“洋人說了,他們一修好鐵路,就不準咱中國人沾邊兒,只能看不能用。洋人不光無視合同,還侮辱咱中國人,說咱中國人只配騎騎毛驢、跑跑土路。”
這個傳聞像瘟疫一樣迅速蔓延,福記公司擬建鐵路所經之地,都響起了憤怒的罵聲。尤其讓韓紫翁感到尷尬是,儘管絕大多數鄉民對透過自己寸步不讓的交涉業已確定下來的地價毫無怨言,卻因此紛紛奔走相告,一起拒絕出賣已被福記公司勘定的土地,一再揚言福記公司就是出了天價也不賣。當一群孩子站在沃克爾大街上,用磚頭瓦塊把臨街而居的福記公司歐洲職員的窗戶玻璃砸得千瘡百孔,韓紫翁猛然意識到,如不及時澄清這個傳聞,事態一旦擴大,必將引發嚴重的外交事件。
從電報中獲知公司的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