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李玉斧,繼修成大黃庭的王重樓、呂祖轉世洪洗象後,又一位武當掌教。
結果李玉斧似乎比徐鳳年還緊張萬分,連客套寒暄的言語也沒憋出口,有些赧顏臉紅,不像是武當眾望所歸的大真人,反而像是見著了英俊男子的小娘,這讓徐鳳年身陷雲裡霧裡,只覺得莫名其妙。他幾次上山,除去騎牛的年輕師叔祖和一些頑劣小道童,也就只見過脾氣極好的王重樓和神荼一劍示威的王小屏,甚至沒有見過一面李玉斧,談不上過節恩怨,都說洪洗象對此人抱以厚望,怎的這般靦腆內秀?徐鳳年按下心中好奇,領著李玉斧往後院走去,之所以開始不喜,是怕那雪上加霜的最壞結果,擔心李玉斧象徵武當山進京面聖,為趙家天子招徠入囊中,北涼內部被朝廷東一榔頭西一鋤頭挖了太多牆角,若是再加上一個武當山,就真是讓人恨不得破罐子破摔了,再者有一點至關重要,武當山對徐鳳年來說有著極為特殊的情感寄託,大姐徐脂虎當年在那裡遇上了騎牛的膽小鬼,他也曾在那裡練刀,受過王掌教一份天大恩惠,那裡,還有一塊不知是否已荒蕪的菜圃,和註定已經消散無影蹤的大庚角誓殺貼。若是武當山叛出北涼,就算北涼可以忍,徐鳳年獨獨不能忍。
徐鳳年入了院子,對正在拿木炭點睛雪人的小姑娘笑道:“李子,給武當山新掌教搬條凳子。”
小姑娘趕忙伸手在雪人身上擦了擦炭跡,去屋裡搬了根凳子出來,李玉斧仍是矜持害羞道:“殿下,小道站著說話就可以了。”
徐鳳年認認真真打量了他一眼,率先坐在本就擺在屋外簷下的藤椅上,打趣道:“你怎麼跟洪洗象半點都不像,那傢伙臉皮比你厚了幾百重雲樓。”
李玉斧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鼓起勇氣坐在凳子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兩條藤椅一根凳,徐鳳年居中,軒轅青鋒躺在他左手邊椅子上,氣息全無如活死人。
徐鳳年也不急於詢問隱情,躺下以後,只是柔聲笑道:“我跟你小師叔是老交情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還欠我好些禁書沒還,總騙我說你大師叔陳繇給統統收繳了去,泥牛入海。我也不跟他一般見識,也不知為何每次見著他就來氣,手腳就有些管不住,他也喜歡嚷嚷打人不打臉踢人不踢卵,也不知他從哪裡聽來的江湖俗語。”
李玉斧偷偷抹了一把汗。大冬天的,這位年輕道士身邊竟是霧靄蒸騰,如海外仙山一般的玄妙光景,讓見多識廣的李子姑娘都目瞪口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徐鳳年搖起藤椅,閉上眼睛,“老掌教真是好人,我這輩子見過一些上了年紀的道士,真正像神仙的,還真就只有王掌教。”
挺溫情的氛圍,可惜被軒轅青鋒一聲冷哼給弄得煙消雲散,李玉斧本就提心吊膽,此時更是被嚇得嚥了一口舌底津液,修道如入金山,能撿回多少金子得看天賦根骨機緣,李玉斧天賦為師父俞興瑞相中,這才被與號稱玉柱峰內力第一人的俞興瑞從東海帶到武當山,根骨秉性一事,上山以後,更是被所有師叔師伯看好,至於機緣如何,便是陳繇宋知命等人都不敢妄自揣度,只有一人遺留下了八字讖語:武當當興,興在玉斧。
李玉斧其實膽子不小,可他這輩子最崇拜敬畏的便是那位曾經仙人騎鶴劍斬氣運的小師叔,打心眼都是無以復加的佩服,而上山以後,方方面面,老老小小說的都是掌教師叔跟那位北涼世子是如何命理相剋,幾位師伯也都說過小師叔的的確確京城捱揍,怕北涼世子怕得沒有邊際,小師叔明明都已經修為如九天高了,這讓此生所作所為都是追趕小師叔的李玉斧,如何能不心懷忌憚?
徐鳳年轉頭瞪了一眼被打攪到汲取氣運而惱火出聲的軒轅青鋒。李玉斧都不敢側頭去看那名紫衣女子,只敢在心中哀嘆,山下女子都是老虎,小師叔說得沒錯。
徐鳳年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