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對法國境內現在“聲援波蘭”的浩大輿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底細。
因為他剛剛上臺,而且得到了民眾的廣泛支援和喜愛,所以反對他的各個政治派別很難公開地指責他,於是他們就高唱“政治正確”的調子,以此來體現自己的政治純潔性,更加藉機來暗自批評帝國政府的冷血和軟弱。
當然,他們鼓吹保衛波蘭民族的自由和獨立,純粹是一種口嗨,目的就是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上賺吆喝,把皇室架在火上烤。
事實上,如果艾格隆真的腦子一熱,下令對俄羅斯開戰,這些唱高調的反對者們會踴躍參軍為法蘭西、為人類的自由事業赴湯蹈火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恰恰相反,他們會隔岸觀火,要是贏了就把功勞攬在自己頭上,輸了就正好把帝國推翻,自己上臺執掌政權。
1870年的拿破崙三世因為法國境內的民族主義高調,不得不對普魯士主動宣戰,結果他前線慘敗巴黎立刻發生了革命,推翻了他的皇朝,這才是真實情況。
而現在這些高調聲援波蘭的共和主義者、革命分子,他們真的就那麼仇恨專制的俄國嗎?
實情也並非如此,畢竟在原本的歷史上,在1892年,正是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和俄國
簽訂了“法俄密約”,成為了第一個和沙皇俄國結成軍事同盟的法國政體。
可見,在共和主義者的內心深處,意識形態並沒有那麼重要,民族利益和國家利益才是第一優先考慮事項。他們執掌政權,做事和之前的國王和皇帝們也沒什麼區別。
正因為艾格隆對洶湧輿情內的微妙隱情洞若觀火,所以艾格隆才決定不上這個當,堅決不當反俄出頭鳥——
“陛下,這些鼓譟者在故意煽動人心,心懷叵測,絕不能讓他們得逞!”於是,亞歷山大立刻咬牙切齒地向艾格隆提出建議,“他們反正可以隨便唱高調,冒風險的是您!您如果不動,他們就會嘲笑您是膽小鬼、忘記了父皇的事業;如果您動了,他們還巴不得您因為冒險垮臺,所以您絕不能對他們有任何姑息,否則只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伯爵,您也別忘了,他們的鼓譟之所以有用,正是因為在我們的民眾當中,確實有著非常濃厚的反俄情緒。”艾格隆小聲回答,“我不可能因為他們的鼓動而冒險,但我也不想顯得對沙皇卑躬屈膝,恰恰相反,我要展現出對俄國不卑不亢的態度,因為反俄也是未來的一種選擇,只是不能因為波蘭而做出這種選擇而已,但如果國際社會有了對俄國更強硬的態度,那麼我也願意投身其中。”
而這時候,亞歷山大終於稍稍摸到了他“弟弟”的真實用意。
“您是說,在未來有可能出現一個針對俄國人的國際同盟?”他小心翼翼地問。
“是有可能,但也不能確定,只能說,我們應該為此做出一些準備。”艾格隆點了點頭,“現在俄羅斯在歐洲擴張,擠壓了土耳其和奧地利的空間,在亞洲他向阿富汗進軍,同樣讓在印度的英國人芒刺在背,我已經感覺到了,曾經瀰漫歐洲各國的反法情緒正在慢慢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沙皇鐵蹄的恐懼……而這種恐懼,正是我們可以利用的東西,如果終有一天,英國人覺得必須要給俄國人一個狠狠的教訓,那時候我就可以出來狠狠打碎神聖同盟了!而現在,我們要為此擺出架勢,要讓所有人知道,法蘭西皇帝絕不懼怕沙皇,他願意為了歐洲的公義和秩序傾注努力。”
艾格隆知道,隨著自己的意外上臺,歷史正在被改變,原本英國對俄國悍然開戰的情況未必會出現,但是至少他知道,此時的英國確實逐漸在增加對俄羅斯人的忌憚和痛恨,並且正在慢慢地考慮給貪得無厭的俄羅斯人一個血的教訓。
這種情緒,正是他可以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