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卻又是連換兩輛,而後再與一輛車交錯而過。如是再三,終於在一輛滿是油漆味的鏢車上將我放下,再道一聲得罪,用布帕遮住我眼睛,自己匆匆換了一套鏢師的衣服,又貼了一把絡腮鬍子在臉上,偽裝成了個形容粗獷的小老頭。
我暗暗點頭,心道這大概也是向靖聲的佈置了:鏢局之中不乏武林高手,若是鏢銀數額巨大,隨行跟三五個高手並不稀奇,其中再摻雜幾個當地鏢局的武師,管保叫人看不出破綻。而且這車上油漆味和為其掩飾的香料味甚濃,縱是我身上被人下了什麼追蹤的藥物,此舉也必定能夠混淆視聽,為我們爭取時間。
只是苦了向靖聲,身受重傷還要為了即將不屬於自己的未婚妻嘔心瀝血。若他幾天後知道自己費盡心思只救了個贗品回去,不知會不會像周都督那樣,直接被氣死了?
……堂堂武林盟主,應該不會這麼經不住打擊?
我不由心虛,連忙在心中真心實意地念了幾聲阿彌陀佛。
尉遲翎靠在車廂邊上向外檢視一番,向我低聲道:“楚姑娘別怕,再有一兩個時辰的路程就出了魔教的地界了。到時他們鞭長莫及,再想做什麼都是晚了。”
我仍只是用眨眼回答他。
又過了半個時辰,外頭突然有人輕叩車壁,一個男人的聲音低聲問:“平安無事?”
尉遲翎接道:“天下太平。”又低聲彙報,“楚姑娘中了麻藥,一時半會動彈不得,內功也……”說著似是覺得不好開口,索性將車簾掀開一角,自己側身閃了出去,將另一人讓了進來。
三年不見,李少陽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又壯了許多,眉眼堅毅,面容平和。
好在我早知他也來接應,又是從小就看熟了兩人相處的模式,因此揣測琢磨一番,便也知道該如何應對。
我飛速抬眼看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睛,不敢與他視線交匯。
李少陽幫我切了切脈,片刻後放開我手,輕嘆一聲。
我眼睛垂得更低。
半晌,他開口道:“都過去了,我們回家。”說著抬手揉揉我發頂,寵溺的意味甚濃。
我又看他一眼,眼中再次有淚光凝聚。
這次卻是硬擠的。
我用眼神表達感動之意,心中卻盡是感傷:這飆演技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他看我如此,又是無聲嘆氣,伸手將我攬在懷裡,彷彿小孩一樣輕輕拍撫,卻是再沒說什麼。
我勉力將他當成向大哥,拼命找親近之感,過得半晌才算勉強進入狀態,在他肩頭真正放鬆下來,心跳平穩,呼吸悠長。
他沉聲安慰:“別怕,一切有我。”
我不由在幻想中撇了撇嘴。
媽的,誰特麼對我說過這種話啊?
真是不平衡。
我一邊在心中喋喋不休毫無目的地謾罵,一邊繼續放緩呼吸,做出昏昏欲睡的模樣。
李少陽又拍了一會,才將我輕手輕腳放下,將一件衣裳蓋在我身上,為我仔細理順碎髮,又切了一遍脈,這才撤開手,不知做什麼去了。
我終於偷得片刻清閒,心中卻是愁苦不已。
原本打算到了中原之後便想方設法脫身,如今要是照這個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的尿性繼續表白下去,我怕是過不了今晚就要露餡!
媽的,你們少說幾句,是能憋死還是憋瘋?
我不由輕輕皺眉,冷不防李少陽伸手過來,在我眉心輕輕揉按。
得虧麻藥控制了我瑟縮避開的本能反應。
我竟有些同情起楚修竹來了:才拒虎豹又迎豺狼,這哪是人過的日子!
正糾結著,突聽到外頭大喝一聲:“揚名鏢局,九州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