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舉著地圖躲到陰影處,又用身子擋住窗外餘暉,轉頭向二人招手喜道:“有了!”
布帛的空白處慢慢現出幾行蠅頭小楷,其筆畫細如髮絲,又只能發出微弱如螢火蟲似的光芒,是以只能憑著字形猜個大概,辨認起來十分困難。
我趴在地上,眯著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道:“吾生,魔教乃吾手中劍,吾歿,則為吾女頸上刃矣。吾雖與其永不相見,然迴護之心不變。無論生死,俱保吾女長樂太平。”
程錚展開另一張地圖,卻見上頭也有幾行小字。然而想是沒曬足陽光的關係,筆畫較第一張更加黯淡,我們三人連蒙帶猜地討論了許久才約略拼湊出個大概:
“旗下蕭氏,烏頭苗家。壎山巧言,塞外寒鴉。”
“吾之死士、魔教分舵暗樁鹹錄於是,候能者御之破之,了吾所願。”
我哼笑一聲,諷刺道:“成也蕭何敗蕭何,魔教有這樣一個教主,卻不知是福是禍。”
他從來就沒有什麼天下為公的心思,除了他所在乎的那幾個人,其他的人向來只是分為兩種,他能夠利用的,他不能利用的。所以他奪天下是為了自己,將魔教發揚壯大是為了自己,嚥氣之後,授意毀了魔教卻還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獨生女兒。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可以預見的無數死傷,卻只是為了保護一個人而已。
這樣的愛,轟轟烈烈而又沉重可怕,卻又有哪個正常人能夠承受得了這樣的感情?東方儲將自己親生女兒的幸福放在了無數人命堆起的骷髏塔上,卻忘了問她一聲,願不願意待在上面,開不開心。
程錚又細細將地圖檢查一遍,方小心折起,向無色道:“這圖中也許還藏有其他字句,現下毀了未免稍嫌倉促,不如仍是存於藏經閣之中,也好留待以後查閱。”
無色沉吟片刻,點頭道:“也好。只是那木板已毀,現下又該將地圖藏於何處?”
程錚重新點燃油燈,在藏經閣中轉過一圈,將地圖拋給我,指著閣中供奉的達摩金像道:“煩勞大師助我一臂之力。”
無色知機上前,與程錚分立左右,一同將金像抬起約一寸高,待我將地圖妥帖壓在金像下面之後,又慢慢放回原位。
程錚道:“書架上的木板,還需大師著力隱瞞一段時日,再行修補。”
無色點頭道:“好說。”
我拾起東方儲做過手腳的那本經書,雙手交給無色:“請大師將這本經書轉交給廣濟大師,若能‘不慎遺失’,卻是更好。”
無色將經書放進懷裡,道:“小僧明白。我定會與掌門師父好好商量,如何才能‘不慎’得不露痕跡。”
我笑道:“如此,便有勞大師了。”
三人就此離開藏經閣。
出了側門,卻見下午看到的那個掃地的小沙彌還在外面,低頭弓身地在找什麼東西。
無色當即沉下臉,彷彿極力剋制才沒有露出殺氣:“了因,這麼晚了,你還在此處做什麼?”
了因聞聲抬頭,眼中似有水光:“師傅,弟子的佛珠散了,怎麼找都還差兩顆……”
無色皺眉看他,半晌壓著怒氣低聲道:“那你就繼續找!”說罷一甩袖子大步而去,我和程錚連忙匆匆跟上。走了幾步,我又趁著轉彎時偷眼看他,卻見那小和尚雙手捧著佛珠低著頭不斷抹淚,眼淚卻彷彿怎麼也抹不完一般。
還有愧疚之心,又是如此聰慧,這孩子是個反間的好苗子啊。
我長出一口氣,快走幾步拉住程錚的手,程錚瞭然地瞥一眼我,用唇語問道:“放心了?”
我嘻笑著做口型:“知我者相公也!”
無色急著去廣濟大師那邊覆命,因此半路便與我們分道揚鑣,換上一名小沙彌客氣為我們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