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到達醫院,媽媽似乎能感覺到我亂七八糟的情緒,緩緩開口道:“媽現在看不到了,但也沒什麼,這半輩子有眼睛也看不清什麼,或許看不見了反倒能看的真一點,你不用為我擔心。
我現在啊,什麼都不想,就想摸摸那個小泥人,侃兒啊,你還記得嗎?那是你五歲的時候,你說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還親手捏了一個泥人送給我。
那時候的你是那麼天真可愛,天天跟在媽媽後面喊著媽媽媽媽,我覺得好幸福啊,你能去村裡把那個泥娃娃給我取來嗎?我好想再摸摸它。”
什麼啊,我擦了擦眼睛,這種事我早就忘了。
我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打給了花離盈,我去村裡媽媽沒人照顧,就是覺得自己再不配,也得求她暫時幫幫我了,說起來就他媽奇怪,我那麼多兄弟,出了事想起的竟然是個只見過一面的姑娘。
開了一天多的車,我終於到了,村裡的樣子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唯一不同的就是沒什麼人了吧。
只看到些老人拿著鋤頭從地裡回來,老奶奶拿了柴火去做飯,村子裡的炊煙緩緩飄向遠方,遠方的天空前所未見的藍,遠方的山看著前所未有的寧靜。
遠遠看見有個女人趕著一隻羊,女人身後跟著個小男孩,總覺得有點熟悉,等我下車終於看清,是她,那個小時候的大姐姐,我剛要上前問她,只見她慌忙捂著臉一瘸一拐地躲了過去。
我推開破舊的木門,院裡長滿了雜草,家裡已經有一間屋子倒塌了,另一個房子裡到處是塵土和蛛網,我看著熟悉的鍋灶桌椅,小時候的一幕幕再次湧上心頭。
屋裡的窗臺上,孤零零的散落著一個泥人,已經散落成了好幾塊,我還記得那年去城裡時媽媽就拿的是這個小泥人,小泥人幹了爛了,我好像也一樣。
我用河邊的泥土再次捏了一個媽媽,可是我的人生卻無法再從頭開始了,或許我明白了媽媽的用意,但一切都晚了。
我帶著禮物去了鄰居家,十家裡倒有八家上著鎖,年輕人大多去了外地打工或者上學,老人死後這裡就荒了。
有個鄰居老人很高興地給我講著這幾十年的變化,看的出來他很久沒說這麼多話了,他還是滿身的泥土,一副大地的模樣。
我好奇的問起那個放羊的大姐姐,他說她嫁人之後夫家經常嫌棄她,天天被男人打罵,直到最後一次被打斷了腿,回到孃家帶著孩子,除了放羊也沒什麼可做的。
聽著聽著我好像再次解開了塵封的記憶,月光下,一個洋溢著幸福的少女,一邊呵呵大笑一邊認真地揹著,“月落烏啼霜滿天,……”
那時的月亮是那麼的圓那麼的大,那時的笑容是多麼純多麼幸福……
我呆呆地看著今晚的夜色,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偶爾有行駛的汽車照亮前方的路,可是一閃便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我實在無法在這涼夜裡待下去了,連忙開著車出發了。
我離開了三天,終於回來了,說累其實也不累,但好像沒有半點力氣,經過前面郊區,我想起招娣家就在這裡。
“嘿嘿嘿,哈哈,哎呀,結婚,結婚,一,二,三,不對,嘿嘿。”
那門前坐著的,滿頭的汙垢,滿身的泥土,兩個辮子更像是年前扎的,剛好能看出那還是個辮子,穿著破舊骯髒的棉睡衣,我只希望她不要回過頭來。
我不想知道她是誰了,不想了,回去吧,我心裡不斷地掙扎著,我不願面對,不想面對。
“咦?哈哈!哦,額,結婚,結婚,嘿嘿,啊!哇啊……”
當她回頭看見我的一瞬間好像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然後立馬又黯淡了下去,嘴裡嘟囔了幾句後又猛地向後跑去,躲在門後驚恐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