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越坐在馬上,向我伸出手來,我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低聲說道:“我想去找承德。”藏在心裡半天的話終於出口,只覺得一陣輕鬆,不敢抬頭去看南宮越的臉,餘光只見他的手仍伸在半空中紋絲不動。
馮陳楚楊,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總不能騙自己,把感動當做愛!我心中暗罵自己,已經傷過他了,難道非要再傷他一次麼?既然不能給他所要的,那麼就不如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想到這裡,我緩緩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南宮越,堅定地說道:“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可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已經和你說過,我喜歡的是承德,愛的也是他。昨夜出了那事,他現在一定也是很心急,我得去找他,相信他有法子幫我,你不用擔心。”
傷人的話如此輕易地從口中流出,才發現我的心竟然硬得可怕。
風帶著樹梢上的雪沫子吹過來,打在臉上隱隱的痛。南宮越一直沒有出聲,眼睛裡卻慢慢滲出一絲悽然的怒意來,在這空氣中蔓延開來,似連空氣也凝住一般。他的手終於慢慢收回,握到韁繩上去。他挺直了脊背坐在馬上,陽光從他身後繞過來,給一人一馬都鑲了銀邊,像街邊挺拔的樹。
我硬著心腸站在那裡,明知道自己的話對他來說猶如利刃,可是還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原來我竟是這樣的自私,我心中嘆道。可是感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東西,我既然已經選擇了,也只能一直走下去,不然只能辜負得更多。
“就算他一直在騙你,你也願意?”南宮越的聲音傳過來,聽起來竟有些遠。
我點頭,依舊不肯示弱,南宮越倏地笑了,笑容在臉上盪漾開來,“上來吧,我帶你去。”他重新伸手過來。
我把手放入他的手裡,想對他扯出一個笑臉,可是卻發現嘴角凍僵一般不聽使喚。
南宮越手臂稍一用力,已經把我拽上馬來,只是這次,不再是他的身前。
一路走來,兩人再無半句交談,雖已經是到了正午時分,可日頭卻像是受不了寒風的拍打,隱到了雲層之後,後來竟飄飄揚揚地撒下雪來。
穿過僻靜的小巷,南宮越只把我送到承德府後的小門處便把我放了下來,靜靜地看了我片刻,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漫天的雪色之中,我只覺得滿心愧疚。
回身推了推小門,依舊是虛掩著的。我閃身進去,沿著細碎的石子小道一路走去,心中的傷感漸漸平復了下去,只剩下要見承德的喜悅。心中不由得暗自埋怨,承德這個笨蛋出的什麼餿主意,害我進宮做了回女道士,到頭來還不是得再回到這小院中來!
這院子原本就是承德設在王府後院的僻靜所在,除了幾個專在這裡伺候的下人,很少有人過來,所以直到小院門口才見到兩個小廝垂手守在那裡,看到我,臉上也是一驚。
“他在裡面麼?”我問道。
個子稍高些的那個小廝甚是機靈,忙恭聲應道:“殿下在裡面呢,小的這就去……”
我急忙擺了擺手,讓他不用管我,自己輕手輕腳地往院裡走去,見外間並沒有人守著,又躡手躡腳地往內間走。
承德正低著頭坐在矮榻上,望著手中的酒杯發呆,聽見我的腳步聲,頭也沒抬,只淡淡問了一句:“老大那邊有什麼動靜?”
我看他如此模樣,笑著應道:“這我可不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承德震驚地抬起頭來,滿眼的驚喜和不信。我衝他挑挑眉毛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不客氣地搶過他的象牙筷子,夾了口菜塞入口中,又端起酒壺灌了口酒,只覺得一條熱線順著喉嚨直穿入腹中,忍不住咧嘴“嘶哈”了一聲,笑道:“還是有酒有肉的好,打死我也不去做什麼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