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著呻吟起來,臉上頃刻間汗淋淋,嘴裡不斷地向外呼著氣。
“我的手……”他呻吟著,渾身篩糠似的抖成一團,閉上眼睛,臉色煞白,“斷了,肯定是斷了……”
朝夕看著他那隻舉起的手,不過片刻,整個右手掌變得烏紫,手腕腫得嚇人……
一連下了很多天的雨,整個聿市籠罩在一片雨霧中。
只要雨下得不是特別大,樊疏桐就會站在公寓的樓頂上,眺望迷濛的天空和腳底下的萬丈紅塵。城市的煙火就在眼前,他卻像個與世隔絕的人,斷了跟外界的一切聯絡。公司已經好些日子沒去了,誰來他都拒不見面,包括醫生過來給他的手換藥,他都不見。他手腕處的韌帶嚴重拉傷,一直沒有消腫,寇海擔心他行動不便,就要常英過來送飯,進不了門,就將飯菜端到門邊。有時候常英過來,門口的飯菜沒動,有時候又動了一點,怎麼敲門,都沒有人應。
其實那時候樊疏桐多半沒在家,他可能就站在屋頂,因為他很喜歡在夜幕降臨時,遠眺林立的高樓中逐次點亮的燈光,每扇窗戶都演繹著各自不同的悲歡離合,但不管怎麼樣,他們始終是生活在一起,不離不棄……樊疏桐從來沒有覺得,他竟是如此羨慕那些窗戶中的燈光,就像疲憊的旅人,無法放下對故鄉的嚮往。他想不明白,近在眼前的平淡的幸福,怎麼就距離他那麼遙遠,遠到他這一生都無法觸及。
想起來,好像他與她的相識,從一開始就已經定下了結果。茫茫人海,物慾橫流,掙扎到最後他發現他已經無法割捨掉那些過往,哪怕一切痛苦皆由此出,他也認了。十年了,他拼盡全力遊向她,靠近她,最後總是被命運的洪流推得更遠,他無時無刻不在試圖擺脫這命運,可是,一切的努力在命運的捉弄下都只是徒勞無功。他詛咒這命運的怪圈,因為他擺脫不了,心裡比誰都明白。他已竭盡全力,他的神經理智和肉體,一切一切的承受能力,到此為止了。
這些日子以來,頭疼的惡疾捲土重來,他每日靠大把大把的吞藥來緩解劇烈的頭疼,他也不想去看醫生,看了也沒用,他很清楚。而讓他幾近崩潰的不光是頭疼,還有瀕臨崩潰的精神。從那日朝夕對他說出那些話時開始,他的整個精神世界就已經幻滅,沒有人知道他當時有多麼絕望,一個人要是不想聽懂你的話,是斷不會聽懂的,他最痛恨她的是,她根本不想分一分鐘的憐憫來懂他,無論他怎麼說,她始終無法領悟他的心,最後終於將他逼到了絕壁。
沒有辦法,這是他的命運,是他的他就必須承受。不管別人理不理解,他已心甘情願地將這份感情當做了一生的追求和事業,為此他不惜押上全部,他甚至做好了坐牢的準備,只不過朝夕已經回北京撤訴。可是他並不感激她,他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憐憫,哪怕他愛得如此卑微。他好像完全是聽命於本能地去愛她,就像傳說中的那隻被蠍子蜇死的青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於他愛她。也許最後得到的僅是一抔黃土,那又有什麼關係,他會用這一抔黃土寄託他空虛無依的靈魂,從而讓自己獲得最終的安息。他知道他已經改變不了什麼了,他只想藉由這種方式安息,也許微不足道,也許他被所有人誤解和嘲笑,但卻是最真實的證明,證明他並非世人眼裡的禽獸,他也有感情也有柔軟的心,他懂得愛,懂得付出,因為他已為這段感情付出了全部……
而樊疏桐不知道,就在這天,一直在南方療養的樊世榮突然現身,摁響了連波公寓的門鈴。連波吃驚不已,倒是樊世榮神態自若,進了門徑直坐到了沙發上。這還是他第一次到連波的公寓,四下打量了下,簡潔的佈置,收拾得很乾淨。樊世榮不免悵然,大院那邊的家灰塵都尺把厚了,也不見兒子們過去住,只怕連看都不願意去看,似乎都忘了那是他們長大的地方。是的,他們終於是長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自立門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