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鐸俯下身子將腦袋埋進厚厚的雪層中。
他屏住呼吸,伸出手用力的搓洗著自己的臉頰,直到雙頰泛紅融化的血水順著早已幹冽的面板流淌進細小的傷口中帶起輕微的蜇痛,陳景鐸這才揚起腦袋,放目望向周遭白茫茫的雪景。
雪還未停。
這一場下了足足半月有餘的大雪鋪天蓋地籠罩了整個邊關地帶,將天地間都渲染成了銀白的世界。
沒人知道這造孽的大雪什麼時候會停下,留給他們這些逃亡的流民們一口喘息之機,就好像沒有人清楚,為何號稱萬國來朝的中央之國,有號稱精銳的十萬虎狼之師鎮守邊關竟然會被馬背上的遊牧民族北蠻攻破了引以為傲的堅城。
於是戰火四起,民不聊生。
精於馬背的北蠻人舉起屠刀揮師南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千里平原沃血而起,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戰火燃燒到了邊關的每一寸角落。
“多事之秋啊。”
陳景鐸吸了一口氣。
感覺到凜冽的空氣湧入胸腔疼的厲害,忍不住皺了皺眉。
說實話,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何自己一覺醒來就穿越到了這樣一個亂糟糟的世道中。上輩子的陳景鐸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下了一片偌大的家業。
年近四十,財富自由,可他還沒來得及享受多年奮鬥的紅利,再睜眼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這裡。
重生到了這一個同名同姓的青年人身上。
當真造化弄人。
“景哥兒,可是餓了?”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開口說話的事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把焐熱了的草籽往陳景鐸的跟前遞,側身的時候,左腳微微跛著。
他叫程虎,是和陳景鐸一同逃難的同鄉。
燒殺搶掠的北蠻無惡不作,人過屠城,當初城破之日,剛剛穿越過來的陳景鐸來不及思考只能趁著兵荒馬亂帶著程虎逃離了家鄉,淪為了在亂世中掙扎求存的流民。
陳景鐸點點頭,伸手抓了一把草籽丟進嘴巴里。
乾澀的口感,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實在並不是什麼可以果腹的糧食。
但其實陳景鐸並沒有什麼太好的選擇。
逃難避禍的流民何止成千上萬,匯聚在一起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無底洞,一路上被白雪深埋的草根樹皮早已成為了流民們口中果腹的食糧。
甚至於流民中隱有傳出易子而食的慘狀。
但陳景鐸卻無心關注太多。
亂世烽煙,多事之秋,自保尚且不及,他根本無心去關注別人的境況。不過陳景鐸隱有好奇,程虎五大三粗的漢子一身氣力非同凡響,若是好勇鬥狠這不奇怪,可在漫山遍野的大雪中尋草籽卻是耐心的活計。
“哪來的?”
陳景鐸吞掉口中嚼碎了的草籽,低聲問。
程虎的臉色明顯白了一下,表情有些猶豫,但見到陳景鐸發問還是忍不住開口解釋道:“是那小婢妾給的,某某本來不想要,可架不住那小婢妾性子執拗。”
程虎臊的老臉通紅,甚至帶著不好意思的羞赫。
到底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奪了一個女子的吃食,雖說如今這世道為了一口果腹的吃食大打出手,甚至血賤當場的也不少。
但程虎多少還是保留了大離百姓的淳樸,何況,他也並不想惹惱了陳景鐸這個相依為命的好兄弟。
程虎天生跛腳,受人嘲笑,這世道上除了死在戰亂中的父母也就只有景哥兒不嫌棄他一個跛腳的殘廢。
聞聲,陳景鐸眸光閃了閃。
他抬起頭望向遠處,一棵被風雪壓彎了腰的老樹下一個怯怯的身影藏著半邊身子朝著自己這頭張望。
隔著幾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