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不看不知道，一看陳景鐸就嘆氣，皺眉搖頭，一個個聞過去都不太滿意，宮裡的藥材都是格外小心的存放著，不能受一點潮，但這裡卻沒有這樣好的條件。
他已經挑了一些黴壞尤其嚴重的扔了，也不問梁太醫為何看不出，想必他是沒的選。
他又往朝那邊看了一眼，小孩圓溜溜的眼睛已經閉上了，顯然精力不濟已經睡下，他便放輕了自己的聲量。
“這些藥怕是不行，得換一批更好的來，你這方子已然是穩中求穩，如果再不用是好藥，怕真是壓抑不住病情。”
想了想，他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來了，“其實以你的身份，何必擔心用不到好藥，到底是為何？在顧忌些什麼。人命關天的事還用得著猶豫嗎？”
這時候陳景鐸倒是真比他這親爹還擔心那小女孩的安危，梁太醫有不遜於他的醫術，此刻卻保守治療到拖延病程，實在不像他的性子，也不符合他表現出的慈愛之心。
此前他為女兒從宮裡取了不少藥了，也不算犯禁，這時候為何要捨近求遠從宮外買些次品回來。
“唉，你，這個你是有所不知，這事你還是別管了。你就先給我想想辦法，看有沒有更好的方子。”
“藥的事不必擔心，我會去弄來，肯定有好藥的。”
越是這樣說，陳景鐸反而越不放心，他有些著急了，擅自不自覺前傾想要拍桌子，卻又想起還有人在屋子裡睡覺，手重重落下，然後又輕輕放過眼前顫顫巍巍的崴腳梨木桌子。
“什麼叫你去弄了，你都捨不得從宮裡拿藥，能弄得到什麼好藥？再說我只是今天剛來把了脈，哪裡就能有新的方子，還是暫且按你這張去吃，只是要更好的藥，你聽到沒？一定要更好的藥。”
陳景鐸不自覺加重了聲音，他內心隱隱有些不安，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但這件事處處透露著奇怪，不得不多想。
他極力想把事情控制在可控範圍內，想保住這孩子的命，哪怕梁太醫有顧慮，他卻沒有，他都敢違抗皇帝的命令擅自出宮了，便是要不惜一切代價也把這事做成。
二人沉默了半晌，梁太醫率先推開門出去，陳景鐸也跟在他後邊，被冷風灌了一脖子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那張契書。
是啊，治不好可是要償命的，不過他現在已經有比這威脅更有用的決心了。
相對無言，梁太醫也不抽他那水煙了，垂著頭揣著手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景鐸打量著他，眼裡是落寞，似乎還有很是複雜的情緒，他看不懂，但回想起梁太醫是何時不再從宮裡拿藥的，卻也有跡可循。
大約在他離開之前的七八日，那些醫案的記錄便是最後一張了，也正是梁太醫打算告假回鄉照顧女兒的時候，宮裡藥局便再沒有他取藥出去的記錄。
“你之前貿然出宮是怎麼一回事？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陳景鐸說了一半又往屋子裡看，“總不能是這小丫頭嚷嚷著說要回鄉，你就告假陪她回來了，重病不該輕易挪動，這你最知道，可是在躲什麼人？”
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這一個結果，但到底是什麼人能威脅到這位皇親國戚？
陳景鐸專耳撓腮，愣是沒個人選，皇帝不至於做那樣的事情，但除了他以外還有什麼人能威脅到梁太醫，沒有了。
這種事他自己不說，旁人再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陳景鐸不耐煩跺了下腳下的泥，“罷了，你不說就不說，趕緊去找藥，我得先回去了，去把救兵給你搬來。切莫拿你自己親女兒的命玩笑，該用的藥就用。”
說完陳景鐸也就離開了，此時月亮還沒到正中，顯然他停留的時間不算久，等走到村口，那幾個看門的人也沒為難他，只是點一點頭便放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