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實他從剛才開始就挺不開心的。
遮天蔽日的死靈生物,糜爛的、腐臭的、散發出黑色不祥氣息的怪物們不斷湧來,擋不住,殺不完,逃不出。
經歷如此憋悶場景,心情怎能愉快?
黏又濁的空氣直到現在都好像還殘留著,附著在他身上。
就像涼透了的汗,糊住衣物,緊貼身上,讓人不舒服。
看過那些應該是屬於弗洛西斯記憶的畫面之後,戴明就知道了,那只是一場註定不可能贏的戰役。
以他之想,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據守天險,儲存有生力量,以圖將來。而不是衝出城去,以全城士兵熾盛的生命力吸引住死靈們,去消耗對於那天災而言微不足道的“兵力”。
拖這麼點時間,有什麼意義呢?就非要拿自己的命去填嗎?
戴明其實隱約能夠明白戰魂這個鎖血的機制。
作為最高的指揮官,他一念之間帶領全軍赴死的這份愧疚,和守護身後萬民的意志結合糾纏,最終化作了不滅的執念,讓他不願倒下而已。
他是戰士,他是傳統意義上的騎士,他是領導者,他是帶頭衝鋒之人,他是……自我標榜的罪人。
戴明自然而然就知曉了,面對這執念之劍,想要破解,唯有回以理解之刃、寬恕之刃、安撫之刃。
這個副本boSS,機制竟複雜至此,竟與玩家的心緒感情相關。
就算已經摸清問題關鍵,但他也同樣知曉,自己不能理解,不配寬恕,也就無法安撫。
這也是他沒有在奪下長劍後反手一刀帶走boSS的原因,那個時候作這種無意義的攻擊,非但殺不了戰魂,反而會讓他重燃戰意,起身再戰八百回合。
戴明本想等“名字”上線,由他來畫上這最後的句號。
因為很顯然,他才是那個經歷了完整劇情、親手開啟了裂隙,更能理解戰魂的玩家。他掛機在那裡,本就是為了迎接這最後時刻的才對。
可是現在,“戰魂”為沉影展示了另外一種解除“鎖血”的方式。
對戰友的愧疚,對守護的願景和執念。
“捨生”亦可以解。
對他揮刀的“沉影”,這個遊戲角色本身,也是他想要守護的那個群體的一份子。
以死換生,弗洛西斯最後的目光刺得戴明臉上發燒,也讓他又一次想起了身上那個難以描述的特殊天賦——“誓約命匣”。
那同樣也是一個Npc,分給了自己一半的生命。損了她的屬性,白了她的頭髮,讓戴明第一次對一個Npc感到有點不知如何面對。
因此,心情就變得更差了,他開始迫切想要毀掉些什麼,還好這個時候,禁術巫妖闖入了他的視野……
戴明終於笑完,緩過氣來,眼神重新對上那漠然看著自己的破爛骷髏頭……
嗯,那傢伙好像還是一副拿我當螻蟻看的樣子,真是不知所謂……
他緩緩舉起“幻夢”,舉高過肩,以一種“揹負”的姿勢,讓刀刃對向那怪物,然後頭也不回地道:
“你們先出本吧,我這邊有點恩怨要解決。”
顯然,他還是準備獨自解決這段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