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君輕輕推滄闌下樓:“回去吧,別來找我了。妤好的後事一完,我會把子浚送到紀家,不管大少奶奶是為了什麼要帶走他,我只希望你能幫著照看他。至於我和阿霖,我們會另找一處,安置個家。”滄闌死死扣住扶欄,一步也不肯向下挪,他望著秀君,想說的話,都化作了無聲的沉默。
“你決定好了?”滄闌的眼神彷彿在問秀君。
秀君在那樣清澈透明的眼睛下,吐不出半個字,只能轉過身,背對著滄闌點頭。急促的腳步聲迴盪在狹窄的樓梯間,重重地捶打在秀君心上,似要硬生生將她的心撕裂。待回聲都散盡了,秀君才回過頭,對著空無一人的樓道,一張臉,淚流滿面
………【第三十八回(下)濁水尋月 豈防袖裡刀】………
滄闌回到家,堅決地回絕了大太太的安排,他堅持,寧可一輩子再不娶親,也不要勉強接受言吟。大太太自然氣得不行,又將滄闌禁足。此時,外出尋子浚的下人回來,說是怎麼也找不到小少爺,大太太慌忙把所有的下人派出去找,依然沒有所獲。紀家上下,除了滄彥還是與酒做伴,滄闌被禁在竹園,其他人都人仰馬翻,四處尋找子浚。晴眉帶著滄堇,趕到新民里弄妤好的住處,卻只看到空空的屋子,一個人也沒找到。傍晚時分,紀家去了巡捕房打點,請他們務必留意子浚的下落。滄闌心中明白,一定是子浚不肯回來,秀君匆匆帶著兩個孩子躲了起來。
隨著日子流逝,所有人的焦急之情越來越濃,倒是滄堇再也不四處找子浚。過了五日,滄堇竟又過起了放縱的生活,再不關心子浚的下落,就好似那不是他的兒子,只是不相干的一個孩子走丟了。晴眉為這事與滄堇大吵,他依然故我,只說:“你知不知道,什麼滋味最難受,莫過於身邊親近之人的暗箭所傷!我想通了,如果子浚在紀家長大,叫你一聲娘,最後他才現是你害了他的親孃,他會痛苦成什麼樣子?與其讓子浚陷入這樣的境地,不如讓他去過貧窮卻真實的人生。”晴眉憤怒到極點,剛想為自己辯解幾句,滄堇已然走遠。晴眉一怒之下回了孃家,只留下四喜傳話,說是回曾家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子浚。
在紀家人的慌亂中,二太太的去世越淡起來,只有熙揚依舊為二太太戴孝守靈。熙揚原想把七七守完,卻被老李的突然到來擾亂了計劃。當阿七領著老李站在他的面前,他立即意識到:出事了。老李告訴熙揚,來之前,他已過一封電報,卻放心不下,又親自趕來。熙揚搖頭,表示沒收到電報,老李才又說:“少爺,范小姐不見了。”
那日,熙揚帶著滄芸去了上海,絲嬈吃著他煮的粥,心底卻千迴百轉,亂作一團。一張張熟悉的臉走馬燈似的在她眼前晃:一會是卓羽驚慌失措的淚眼,他張大嘴向她呼救,而她卻聽不見任何聲音;一會是熙揚冷冷的眼睛,偏又藏不住眼底的濃重的悲哀,讓她從心底竄一股寒意,剎時就變作一片汪洋;一會又是沐昭陰狠怨毒的眼神,平素幽閒貞靜的臉竟如鬼魅一般……她要怎樣做?是堅持對熙揚的承諾,等他回來;還是立刻就走,逃離開這座讓她不安的大宅?絲嬈驚出一身冷汗,握著粥碗的手也顫抖起來。
老李不禁冷笑,刺聲道:“范小姐難道是怕粥裡做了手腳,你不是已經吃了不少嗎?”絲嬈澀然,若方才還可以對老李的冷淡視作不見,現在卻不能不面對他毫無遮掩的敵意。絲嬈的臉,一下就變得灰白,她把碗放好,竭力維持著平靜,冷淡而客氣地說:“煩勞替我謝謝你家少爺的招待,告辭了。”老李的話,倒叫絲嬈下了決定,儘快離開才是最好。
老李伸手攔住絲嬈,面無表情說道:“你不能走,范小姐。”絲嬈笑道:“憑什麼,我可不是你囚犯!”老李欠欠身,恭敬地說:“這是我家少爺的吩咐。”絲嬈當然知道,老李突然變得恭敬是為了什麼,立即便說:“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