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著痕跡地微一點頭,“萬千都在九公主身上……”
正在此時,屋內簾光一晃,離司捧了藥匣快步出來。蘇陵和商容都是一凜,急步迎上前去。商容一眼瞧見藥匣上壓著的硃紅皮囊,內中一片翻滾躁動,似是那毒物禁不住雷雨催發,激起了噬血的狂性,兀自衝撞不休。搶先問道:“不能用,還是失了效用?如今情況怎樣了?”
離司臉上頗見疲憊,手中堪堪壓制那狂躁的金蛇,一邊搖了搖頭:“不是,主人體內天殘滅度掌的毒性被九幽玄通剋制,針石尚能見效,這法子自是能不用便不用……”
話正說著,蘇陵已追問下來:“怎麼會是天殘滅度掌的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離司身子微微一震,欲言又止,心中不敢違逆主人意思,卻又被兩人接連問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重雲中悶雷滾滾不絕,這暴雨像是要將天地撕裂一般,澆出如墨昏暗,緊緊壓向萬物。一陣疾風掃過竹廊,迫得幾人目不能視,不得不向內退了兩步。便這時,聽到裡面傳來九公主暗啞的聲音:“你答應我不將蛇膽送人,卻拿自己的性命這般玩笑?那殷夕青,他算是什麼人,值得你冒這樣的險?”
數聲悶雷窒迫,重重壓過心頭。幽暗屋中,道道支離破碎的簾光,割裂子嬈寒玉般的容顏,清眸怔視眼前人,一片如墨潛流,縱橫成波……
魔域裡魑魅魍魎,驚不破明淨塵心;人世間無常諸相,壓不下縱肆蓮色。九天十地唯有他,令她甘入那魍魎之境,為他淡淡一笑,斂盡萬千魅華。
眾生痴業,孽幻紛流。
二十年天家帝女,數千夜塔底孤魂,冷踏過血色金輝煌煌塵埃,她將天人鬼神都嘲弄,卻在空曠的祭殿深處,低下豔肆眉目,許那一聲輕柔的眷戀。
他的喜樂安康,她的三世三生……
九域四海傾風雲,冥冥之中他的微笑,是誰的江山天下,誰的地獄紅塵?金口玉言淡然的重誓,一身風雨瀝血的籌謀,她猜盡了人心終猜不透他,他算盡了天下亦算盡了她。
子嬈衣袖微微地抖,掌心裡盡是他的血,一路染上冰涼絲袂。溫熱的感覺轉瞬即逝,卻勝那妖嬈蔻丹刺目,似有一種殘豔而極致的美,一層層綻穿心房。分不清是急是惱,只覺深不可當的痛,彷彿那毒蔓正隨著他的血液刺裂肌膚,在冰瑩的骨肉間隙恣肆浸漫,絞開道道炙烈赤紅的傷痕。
風聲雷聲雨聲,糾結向沉重的窒暗深處,外面依稀只聽得主人極低極低地說了一句:“此事,我自有分寸。”便是聲聲悶促低咳,只比這雷雨更加驚心。
一句自有分寸,多少次乾綱獨斷,此時此刻當真不啻火上澆油,子嬈再難耐這樣的痛,脫口便道:“重華宮二十幾年用下的毒是何等程度你不是不知,身為一族之主、一國之君,竟毫不顧惜自己的身體,這難道也叫分寸?”
外面幾人雖都知東帝和太后這段隱情,但作為宮中禁忌,任誰也不敢在主上面前這樣直言不諱。蘇陵心下一驚,疾步便搶了進去,幾乎和商容不約而同地向前攔道:“公主!”
昏暗裡雨聲驚得煙香繚亂,子嬈霍地回頭,素日慵媚散漫早被那一身豔戾代盡,眸中幽烈冷焰,幾如焚心之火,一眼掃向他們:“要你們倆是幹什麼的!難道跟在身邊都不知勸嗎?”
長明宮司醫女吏職責便是確保主上健康,而影奴的存在原本就是為了主上之安危,離司和商容雙雙跪下在近旁,此時即便九公主當場處置了兩人,他們也沒有任何理由辯駁,亦將無條件地服從。屋內霎時靜得只聞急促雨聲,面對那雙冷魅噬魂的眼睛,就連本無責任的蘇陵亦後退半步,一掠衣襟,跪了下來。
“子嬈!”子昊試著撐起身子,但不過是輕微的動作,急促的暈眩卻迫得他匆匆閉目。那天殘滅度掌的毒性雖如先前所料,未曾助紂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