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叔孫亦面色由思而怔,由怔轉驚,由驚而喜,先後幾度變幻,幾乎難以自持。子昊引他背誦曆法算經,手中劍尖微斜,就近點出幾個陣圖。叔孫亦目光一凝,盯著地面半天不曾抬頭,口中自言自語,盡是大衍術之推演算法決,眼中竟慢慢現出狂喜神色,待終於抬頭,語氣中已隱含請教之意:“敢問王上,四分月建十二地支,何閤中五之數?”
子昊方要做答,心脈處忽覺一陣悸痛,利刃般錐來,身子一僵,急以長劍撐地,唇角緊抿,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掩飾得及時,就連身前叔孫亦也未看出異樣,只以為他是在垂眸思索,從旁耐心等候。過了會兒,方聽一聲壓抑的低咳,子昊緩緩開口道:“天數五陽十陰,地數十五陰,五居陽數之中,舍天五退藏於密,合二十五雙。故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說著略作停頓,心知這般下去,怕是三天三夜也不能盡述,遂將話鋒一轉:“五十完滿,萬物各歸本位,靜極無為,若虛其一,則餘四十九象三萬六千之數,生息流轉,無有窮盡。天道以變遷為不變,數由一始,亦從一終,陰陽幻化,唯一而已。古六曆法取四分,大衍法天地中五而立,實際萬法歸一,萬變不離其宗,此為陣法之根本。”
叔孫亦眸中露出深思的痕跡:“難怪方才無論陣法如何變化,王上卻如在無人之境,處處先其道而行。”
子昊微微一笑:“不錯,破陣如是,立陣亦如是,大道之行,充盈於萬物,周遊於天地,蒼天浩海、微塵草皆如一是。知其一而守,則歸玄黃混沌未開之圓滿,得其一而用,則天下無不可立,無不可破。”
叔孫亦聞言渾身一震,似若有所悟,良久之後,突然後退半步,長身一揖到地。
子昊不動聲色將長劍收回,劇痛過後,心神竟陣陣虛弱,突然只覺疲憊不堪,眉心微緊,遂將右手向下一帶,左邊肩頭的傷口頓時一陣裂痛,神志卻隨之清醒幾分,“此三陣之後的變化,你可推算得出?”
叔孫亦稍加思索:“取大衍三十六週天之數,末將省得。”
子昊淡淡道:“這陣法威力雖大,但用於戰場卻欠於靈動。明日你斟酌一下,自軍中挑選四十九名擅長劍法的戰士出來予我備用。”這番話已是命令的語氣,叔孫亦卻也不問為何,當即恭敬應下,頓了一頓才問道:“王上可是要以小陣輔於大陣,取四分、大衍之所長,相互為濟?”
子昊目露欣賞地點了點頭,緩步踱向樓樊那邊,將劍還與他,笑道:“多謝將軍借用。”說話時徐徐看向周圍諸將,古秋同、褚讓、司空域都默不作聲,但幾乎是不約而同,幾人將目光一垂,皆如先前叔孫亦一般,抱拳躬身拜下。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酒盡宴散,夜已近半。幾日前九夷族軍隊便在谷中建營駐紮,子昊、且蘭等不願麻煩,亦隨軍住在營中。辭別眾人,離司跟著子昊往暫住的營帳走去,一路上只覺得他越走越快,自己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待到帳中,一直默不作聲的他匆匆吩咐了一句“莫讓人進來”,便徑自進入後帳。
這間營帳頗為寬敞,由兩幅布幔從中隔下,分為前後兩進,外面是議事會客之所,裡面則是子昊日常起居之處,離司在外帳停下腳步,垂幔揚起的瞬間,瞥見他身子踉蹌一晃,似是急急伸手扶住几案方才穩住,隨即便被落下的垂幔擋住了視線。
幾乎是跌坐在榻前,身邊再無一人的時候,子昊眉心終於緊緊蹙起,體內氣息逆衝帶來的痛楚盡顯無遺。藥毒遇酒本就不易壓制,方才又強行動用真氣,尤其是最後那一劍,真氣貫入劍境,直接以九幽玄通壓懾場中所有人的心神。九幽劍境,這世上怕是沒有幾人能夠與之抗衡,那樣的結果早在預料之中,但九幽玄通的境界每上一層,就意味著體內的毒又深幾分,反噬之力亦越發嚴重,兩相糾結,此時經脈中翻騰不息的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