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握住門把手,不能出聲,輕輕地按下去……對……先把裙子的褶皺拉平,把涼鞋的扣子拉開,雙手……對。站起來不快不慢,還要迅速切換好一套微笑。
容雪琳(這個時候她還叫榮玲)這才敢聲音不大不小地輕吟:“媽,我回來了。”
在廚房裡的容絮芬急匆匆地回了一眼,又埋下頭去做飯。
作業按照要求在學校裡寫完,她又匆匆過去寫自家的練習冊。分數按照要求居高不下,在學校裡也按著要求表現得超好。即使有人想要說她是書呆子也開不了口——被按照要求的風度折服了。
容雪琳很愛自己的媽媽,她也知道,即使媽媽把自己控制得像個傀儡一樣,即使自己內心有多麼抗拒,都不能表現出來——孝順父母不是養體而是養志,何況還是一個承受這麼大壓力把自己單獨撫養大的人。
聽到飯菜端上桌的聲音,不能快不能慢啊,快了叫粗魯,慢了叫無禮。小碎步一步一步過去,先給尊長鞠個躬,然後再在媽媽之後落座。
容雪琳要夾菜,不行,筷子拿得離大頭太遠了;容雪琳要吃飯,不行,碗必須不離桌,要一點一點夾著飯粒吃。說話是不可能說話的,吃飯還說話啊?她按照要求,花了四十分鐘把早就涼掉的米飯一點點夾完。
容絮芬為什麼有這麼多時間教育女兒?她早就趁飯熱菜熱扒完了。
“看我幹嗎?看書去!寫作業去!淑女不能發呆!”
門——也不能關。關了還知道里面在幹什麼啊?一突擊檢查日記(不能不記日記。淑女都記日記),二四六突擊檢查書包,週日看老師給她作業的評語。她家開小作坊做衣服的,有的是時間。
桌上的時鐘,靜靜指向了七點二十。
容雪琳一道題不會做,剛想抬頭,就被身後的手頓住了。
“想偷懶啦,我看你停著不動不少時間了!啊?今晚給我做到十點!”
“不……今天是,好像是我的生日……不……我……不會做……”
“生日就想偷懶?我那時候哪有生日啊?啊?真是不成器!”
“對……對不起……但我……不會……”容雪琳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不會?這裡肯定都學過,你不會就表明你沒好好聽!你說,你上課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容絮芬摁了兩下容雪琳的頭。
“上課沒講……”
“那不就是你上課沒聽嗎!你不聽還怪人老師沒講?你的魂到哪裡去了?你你這個題也不要做了,先去站著!”容絮芬提著容雪琳的耳朵,把她拎到陽臺上。
“哭什麼哭!你心裡承受能力就是弱!不許哭!”
容雪琳把頭低下來盯著地面,目光就要把地板鑿穿一般。最討厭的是,兩邊都認為自己沒錯,都認為是對方錯了。哦對,容雪琳怎麼敢認為是媽媽錯了呢?
她想到了之前在書上學的一句話叫做【伴君如伴虎】。就像什麼臣子一樣,一句話不投機——即使自己說的是對的,還要被拉出去殺掉。
容絮芬也窩了一肚子火,倒不是因為容雪琳不會做,她看到容雪琳好久沒動的時候,直接先入為主認為在偷懶。現在的問題倒不是容雪琳上課聽不聽,而是容雪琳竟然敢否認自己的判斷,竟然敢否認自己。
啊,讓情緒掠走自己理智的人啊。
容絮芬開始擺出那樣的鴕鳥姿勢了,她曾今不止一次對容雪琳的爸爸擺出過這種姿勢。他每一次都不敢回嘴,突然有一天,他來了,叫她籤離婚協議書。
容絮芬不敢想象,也非常委屈非常生氣:為什麼身邊的人都這麼對自己,自己做錯什麼了?
她得把女兒培養起來,那當然,要報那個一箭之仇啊。要更優雅,更優秀,更加萬眾矚目。但是,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