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得了的腔調,一到可以單獨相處的辰光,淩小姐對張老師馬上就會換了一副面孔,一副與平常決然不同的面孔了,就像張老師欠了伊八輩子鈔票沒有還一樣,拒張老師於千里之外。
前一腔,早上張老師還是每天給有困難的鄰居買早點、送早點,也總是會順便把早點送到淩小姐的門口,當然也總是會敲門的,結果任憑張老師敲門敲到手痠,就是不看見淩小姐來開門,張老師以為屋裡沒有人,側轉耳朵聽聽,卻聽到屋裡好像有人,只是光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就是不聽見來開門的動靜。
假使僅僅某一天,淩小姐沒有來開門,可能是被啥事體耽擱了,沒有及時開門,也講得過去。而事實上,張老師每次去送早點,每次都吃閉門羹,每次總歸碰一鼻頭的灰。
看起來,好像是淩小姐誠心不開門。
假使淩小姐真心不讓張老師去送早點,倒也罷了,也沒啥好讓人好猜疑的……
問題是,一到白天,兩個碰到的辰光,淩小姐就弄出一副兩個人親密無間的腔調,責怪張老師不肯幫伊買早點……
這就弄得張老師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到底為啥?
原來,這一切都是淩小姐的誠心設計好的,伊是誠心做給張老師看的。淩小姐曉得張老師心裡還放不下自己,伊就一面惹得張老師心火直旺,一邊又要讓張老師嚐盡被冷落的滋味,
淩小姐自從上次受到圍攻,張老師見死不救,心靈受到了重創,又看到張老師和曉梅混到了一條船上去了,一看到兩個人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淩小姐心口又像被狠狠劃了一道新傷口,心裡流著血,決定住回了弄堂,要報復張老師。
淩小姐住回弄堂,是一種不甘,不甘張老師被另外一個女人奪走,是一種展現,展現自己什麼也不怕,展現自己什麼都能幹得出來的能力,是一心要把那個在淮海公園門口和張老師親密無間的女人比下去,把伊逼走,讓張老師兩頭落空,既是對張老師的一種報復,又要叫張老師心生懊悔。
於是淩小姐誠心讓張老師每天早上來敲門,卻不開門,張老師在門外頭每敲一下,伊就在門裡廂得意一下,張老師每敲兩下,伊就得意兩下……伊要張老師一直敲下去,伊就一直得意下去……
當然,張老師是不曉得其中真實的原因,張老師只有苦苦思索,一直反省,反省自家做錯了啥,反省了叫關辰光,還是沒有弄清爽其中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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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曉梅來弄堂的辰光,經過淩小姐的門口,被突如其來的一盆冷水劈頭蓋臉地潑出門來,澆得到曉梅渾身溼淋淋的,淩小姐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門就“呯“的一聲關牢了。
張老師這才恍然大悟,淩小姐所以有異樣舉動的起因是曉梅。
看樣子張老師要作抉擇了。
真要抉擇還是有難度的。想想,一邊是自己的恩人,是曉梅牽線搭橋讓伊進了研究所,另一邊是情感的牽掛,難以割捨,張老師對淩小姐的感情,是剪不斷理還亂。
而揮淚斬馬謖,忍痛割愛又是必須的選擇,哪能辦?
張老師一連好幾天困不著覺了,張老師從來只有為研究學問而困不著覺,研究學問,張老師憑著聰明的腦子,總歸有辦法,總歸能解決問題。
而如今,張老師要為情所困而困不著覺了,為情所困讓張老師束手無策,難熬。因為伊尋不到用力的地方,伊也無法用力。
眼門前只剩一個字——“熬”。
終於有一天,張老師下定了決心,禮拜天的一早,就約曉梅到虹口公園去走走。
禮拜天天氣蠻好,陽光明媚,和風輕徐,是約會好的時光……
兩人沿著人工湖走了叫關辰光,又爬上假山,在假山的小路上走了叫關辰光,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