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就是幹這個用的。”
我思考。我要在還來得及的時候予以理解和接受。可是我還無法解讀留在意識岸邊的小字。拍岸白浪和離岸碎濤之間的間隔過短。
“我戀著佐伯。”我說。話語極為自然地脫口而出。
“知道。”叫烏鴉的少年冷冷地說。
“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這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意義比什麼都大。”
“當然,”叫烏鴉的少年說,“你不說我也知道。那當然是有意義的。你不是正為如此而到這種地方來的麼?”
“可我是還不明所以,不知所措。你說母親是愛我的,還愛得非常深。我願意相信你的話。但即便真是那樣我也還是想不通——為什麼深愛一個人必然導致深深傷害一個人呢?就是說,果真如此,深愛一個人又意義何在呢?為什麼非發生這樣的事不可呢?”
我等待回答,閉上嘴久久等待。然而沒有回答。
回過頭去,叫烏鴉的少年已不在後面。頭頂傳來乾澀的撲翅聲。
你不知所措。
不多會兒,兩個士兵出現在我面前。
兩人都身穿舊帝國陸軍野戰軍服:夏天穿的半袖衫,打著綁腿,揹著背囊。戴的是有簷便帽而不是鋼盔。都很年輕,一個高高瘦瘦,架著金邊眼鏡,另一個矮個頭寬肩膀,粗粗壯壯的。他們並坐在平坦的岩石上,沒保持戰鬥姿態。三八式步槍豎放在腳前。高個頭百無聊賴地叼著一根草。兩人舉止十分自然,好像事情本來就如此,看我走近的眼神也很平和,沒顯出困惑。
周圍較為開闊,平展展的,儼然樓梯的轉角平臺。
“來了?”高個兒士兵聲音朗朗地說。
“你好!”壯個兒士兵稍微蹙起眉頭。
“你好!”我也寒喧一聲。看見他們我本該感到驚奇,但我沒怎麼驚奇,也沒覺得費解。這種情形是完全可能的。
“等著呢。”高個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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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我問。
“當然。”對方說,“因為眼下除了你,沒人會來這裡。”
“等了好久。”壯個兒接道。
“啊,時間倒不是什麼關鍵問題。”高個兒士兵補充一句,“不過到底比預想的久。”
“你們就是很早很早以前在山裡失蹤的吧,在演習中?”我詢問。
壯個兒士兵點頭:“正是。”
“大家好像找得好苦。”我說。
“知道。”壯個兒說,“知道大家在找。這座森林裡發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但那夥人怎麼找也不可能找到。”
“準確說來,並不是迷路。”高個兒以沉靜的聲音說,“總的說來我們算是主動逃離。”
“與其說是逃離,不如說碰巧發現這個地方並就此留了下來更確切。”壯個兒補充道,“和一般的迷路不同。”
“不會被任何人發現,”高個兒士兵說,“可是我們兩人能夠發現,你也能夠發現。起碼對我們兩人,這是幸運的。”
“要是還在當兵,作為士兵遲早要被領去外地,”壯個兒說,“並且殺人或被人殺。而我們不想去那樣的地方。我原本是農民,他剛從大學畢業,兩個都不想殺什麼人,更不願意給人殺。理所當然。”
“你怎麼樣?你想殺人或被人殺?”高個兒士兵問我。
我搖頭。我也不想殺人,也不想被人殺。
“誰都不例外。”高個兒說,“噢,應該說是幾乎誰都不例外。問題是就算提出不想去打仗,國家也不可能和顏悅色地說‘是麼,你不想去打仗,明白了,那麼不去也可以’,逃跑都不可能。在這日本壓根兒無處可逃,去哪裡都立即會被發現。畢竟是個狹窄的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