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的世界只存在灰白色,是他寄來的一大箱顏料替她的人生增加色彩。她沒有天分,畫畫純粹抒發心情,這些年,她腦中不斷播映的畫面,是大哥哥專注畫畫的神情,他的眼睛、他的態度、他自信又驕傲的口氣。
這些畫面促使了她的巴黎行,她想認識他口裡的畫家村,想看看未成名的、想成名的畫家們。
歇過腿,喝兩口水,她提起精神,走入教堂後面的畫家村。
街兩旁,商店林立,賣畫、賣紀念品,川流的觀光客在店鋪間尋找想要的寶藏,程黎沒在裡面多作流連,尋著手上地圖,她很快地找到畫家們聚集的地點。
幾個太陽傘架起,一張畫板、滿地畫具,畫家們為觀光客作畫,程黎找到她想要的專注表情。
一枝畫筆,滿紙自信,畫家的筆是他們的生命,在紙上,他們揮灑著觀光客的期盼,也揮灑出自己的心情。多麼美好的職業呵!程黎羨慕他們。
她慢慢走著,一面觀察畫家背後滿滿掛起的作品,一面欣賞他們臉上的自信滿足,不愛笑的程黎露出笑意。
“可以幫你畫圖嗎?”簡單的法語傳來,在程黎理解的範圍內。
她回頭,輕輕對背後的白種男子搖頭。
“免費!”他補上一句。
程黎還是搖頭。
“我的技巧不錯,在這裡,你可以四處打聽,我是數一數二的,許多人想求我作畫,我不是個個都願意為他們提筆,而且我……”
他拉住她的手臂,說了一大串,可是,除了幾個背過的單字外,程黎串不起他的意思。
笑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微皺的柳眉,她想掙脫對方的手,可他的力氣比想象中大。
她有些些後悔,醫院裡的同事們曾提議她跟團,免得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地,碰到處理不來的問題。眼前這樁,她不確定是否能妥善處理,但心焦是真的。微張嘴,她但願自己能把情況說明白。
“小姐的態度還不夠明顯?”
流利的法語從東方男子口中吐出,他拍拍白種男人肩膀,嚴肅的五官是倔傲的。他並不想插手此事,但女孩臉上的無助牽動了他的心。
“她大概是中國人,你跟她說說,說我是這裡小有名氣的畫者,我很想畫她,如果不會嚇著她的話,我很樂意和她成為朋友。”
不放棄,他被程黎的神秘氣質深深吸引,拉住顏晁寧,要他幫忙勸說。
“東方女人對西方男子有強烈恐懼,你不要想太多。”他推推對方,把他推回座位上。
轉頭,他告訴程黎:“麥克有點瘋瘋癲癲的,不過他的繪畫技巧不錯,如果你打算畫人物肖像,他是不錯的選擇。”
程黎點頭,對他致謝。
事情應到此為止,正常的他應該回到位置上面,繼續工作,但他出現幾分不正常,所以他接下話:“你跟團來觀光?”
她搖頭。
“自助旅行?”
程黎低頭,從口袋裡面掏出常備紙筆,在上面寫下一行法文——
“是的,不過,我沒打算畫肖像。”
“你懂法文?”
看她一眼。她用筆和他交談?所以她不能開口說話?晁寧為了她的不能言語惋惜。
“不多,為了來法國,我做了一些功課。”
當她知道蒙馬特在法國,她開始自習法文,用最克難的方式。
“你是日本人,還是韓國人?”看過娟秀字跡,他抬頭問。
“我來自臺灣。”
“我也是。”他鄉遇故知,顏晁寧展露笑容。
“你在這裡工作多久?”她看看他的畫筆和滿手油彩,問。
“一年,我本以為自己會成為偉大的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