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的油彩,幾乎一絲不掛(只裹了條臀邊繫著五彩珠子的黑腰布)。
“那是蛋蛋。”我說。莎琳娜滿眼驚奇,漂亮的嘴巴微張,彷彿想要說什麼。
“一個印第安小男生?”她說,“他為什麼叫蛋蛋?”
“我知道!”莉莉坐在臺階上,舉起一隻手——就像在教室裡等老師點她回答。幸好有她在,因為我一向不愛解釋蛋蛋這名字的由來。從母親懷孕那一天起,蛋蛋就只是蛋蛋。弗蘭妮問寶寶要取什麼名字,弗蘭克陰森森地說:“他現在還只是個蛋。”對我們來說,弗蘭克的生物知識一向驚人。等母親肚子一天大過一天,蛋蛋這名字叫得也愈發響了。母親和父親都希望生第三個女孩,因為寶寶預產期在四月(April),用來當女生的名字再好不過。他們沒想男生的,父親不中意自己的名字(Win),而母親雖然喜歡愛荷華巴布,也不怎麼想用“小羅勃”為寶寶命名。等到蛋蛋確定是個男生了,他在家裡已經成了蛋蛋,沒有二話——這名字如俗話說的,跟定他了。
“他本來就是個蛋,現在還是蛋。”莉莉解釋給莎琳娜聽。
“老天爺。”莎琳娜說。我恨不得新罕布什爾旅館趕快發生點什麼事,分散她的注意力……一想到外人怎麼看待我們家,我就忍不住發窘。
06 弗洛伊德來信(9)
“你要知道,”多年後,弗蘭妮對我說,“我們一點也不怪,正常得很,對彼此來說,”弗蘭妮說:“我們就像雨水一樣普通。”她說得是,對彼此來說,我們就像麵包的香味一樣美好平常。我們是一家人,對家人而言,再誇大的表現都算正常;因為那永遠是合理的誇大,絕不過分。
但是在莎琳娜·瓊斯面前,我的窘態卻牽連到全家,甚至外人。每次我和哈羅德·斯沃羅說話都替他發窘,生怕有人取笑他,害他難過。在除夕夜的新罕布什爾旅館,我也為朗達·蕾伊發窘,因為她穿著弗蘭妮送給母親的洋裝;我甚至還為那差不多算個樂團的“桃樂絲颶風”發窘。
我發現,史利西·威爾斯正是多年前在週末電影院恐嚇過我的小混混。當時他拿了個麵包捏成一團,沾滿修車時染上的油漬,湊到我鼻頭下。
“小子,要不要來一口?”他說。
“不,謝了。”我說。弗蘭克跳起來從走道跑掉了,我則被史利西·威爾斯一把抓住手臂,按回座位上。“動什麼動?”他說,我發誓不動了。他從口袋掏出根長釘子往麵包團一戳,然後用力一握,釘子便從他的中指和無名指間狠狠地刺出來。
“想不想讓你的眼睛多個洞?”他問我。
“不,謝了。”我說。
“那就滾你的蛋!”他說,那一刻我甚至也為他發窘。我去找弗蘭克——每次他在電影院裡覺得害怕,就跑到飲水機旁站著。弗蘭克也總是令我發窘。
在除夕夜的新罕布什爾旅館裡,我立刻明白史利西·威爾斯認不出我了。我們之間隔著漫長的里程、無數的舉重、還有一大堆香蕉。要是他還敢用麵包和釘子嚇我,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他掐到沒氣。自從週末電影院一別之後,他似乎沒再長多少,又瘦又灰,臉色像個髒兮兮的菸灰缸;GULF襯衫裡的肩膀往前垂,走起來彷彿兩臂有千百斤重。我估計就算加上扳手跟一堆重傢伙,他最多也不過一百三十磅,我可以輕輕鬆鬆把他抓起來舉好幾下。
“桃樂絲颶風”似乎並不在意沒幾個觀眾,搞不好男生們拖著俗麗的裝置,到處找插頭時,還很高興只有幾雙眼睛盯著他們。
我聽見桃樂絲·威爾斯說的第一句話是:“把麥克風往後移,傑克,少犯賤。”名叫傑克的貝司手——也是油膩的GULF一夥——往麥克風後面一縮,彷彿生怕被電到——或者怕犯賤。史利西·威爾斯親熱地在另一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