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一樣弄出幾個位子就好。朗達·蕾伊似乎自顧自地為新年派對興高采烈著,連要穿的衣服都想好了——她全告訴了我。我認得那件衣服——就是弗蘭妮買給母親的性感洋裝,母親又送給了朗達。看過弗蘭妮試穿的我,很擔心朗達要怎樣才套得上身。
母親找了個樂團來表演。“差不多算個樂團吧!”以前聽過的弗蘭妮說。他們每到暑假就在漢普頓海灘表演,不過大半成員平時都得回高中唸書。彈電吉他的是個叫史利西·威爾斯的高中小混混,擔任主唱兼原音吉他的就是他母親——一個體格嗓音都相當可觀的女人,名叫桃樂絲;朗達·蕾伊挑明瞭說她是個“蕩婦”。樂團的名字叫做“桃樂絲颶風”,不知是跟著她取的,還是和幾年前一個也叫桃樂絲的輕度颶風有關。樂團成員包括這對母子,還有威爾斯的兩個高中哥們,一個彈貝斯,一個打鼓。我猜這三個男生放學後大概在同一家修車廠工作,因為他們的行頭就是修車技工的制服,名字跟胸口的GULF標誌繡在一起,依次是丹尼、傑克和史利西。桃樂絲穿得很隨便,隨便到連朗達·蕾伊都覺得惹眼。弗蘭克對“桃樂絲颶風”自然只有一句話好說:“低階。”
他們喜歡唱貓王普萊斯利的曲子——“如果聽眾裡有很多成年人,我們就唱些慢的,”桃樂絲在電話裡告訴母親,“要是年輕人多,就飆些快的。”
“乖乖,”弗蘭妮說,“我等不及想聽小瓊斯對桃樂絲颶風有什麼看法。”
我打破了好幾個該放到餐桌上的玻璃菸灰缸,因為我等不及想聽小瓊斯的姐妹對我有什麼看法。
“她多大?”我問弗蘭妮。
“如果你運氣好的話,”弗蘭妮故意吊我胃口,“她大概有十二歲。”
弗蘭克把掃帚和拖把放回一樓工具間時,發現了一點哀愁的蹤跡:那塊制式底座板,上面原本載著攻擊姿勢的哀愁。板子上有四個整齊的螺絲洞,還有哀愁的爪印——它的爪子是用螺絲鎖在板子上的。
06 弗洛伊德來信(5)
“蛋蛋!”弗蘭克大叫,“你這個小偷!”
看來蛋蛋把哀愁從板子上拿掉了,此刻他大概正在按著記憶,自行改良老狗的姿勢吧!
“還好緬因州沒落到蛋蛋手裡。”莉莉說。
“應該說,還好緬因州沒落到弗蘭克手裡。”弗蘭妮加一句。
“這裡沒地方跳舞,”朗達·蕾伊悶悶不樂地說,“椅子都挪不開。”
“我們可以繞著椅子跳!”父親盡往好處想。
“一輩子都鎖死了。”弗蘭妮悄聲說,但父親還是聽見了。他聽到巴布說過的話還沒法子平心靜氣——至少現在還不行——馬上又傷心起來,頭也別開了。在我記憶中的1956年除夕,每個人都不時“把頭別開”。
“哦,該死。”弗蘭妮對我低語,滿臉愧疚——很少有的事。
朗達·蕾伊很快給了弗蘭妮一個擁抱。“你得成熟一點,親愛的,”她對弗蘭妮說,“你得明白,大人恢復得沒小孩快。”
我們聽見弗蘭克在樓梯間尖著喉嚨喊蛋蛋。他恢復得也不怎麼快,我想,就某種意義而言,弗蘭克從來就沒當過小孩。
“閉上你的烏鴉嘴!”麥斯·尤里克在四樓吼道。
“下來幫忙佈置——你們兩個!”父親大喊。
“死小孩!”麥斯又叫。
“他又懂什麼小孩了?”尤里克太太咕噥道。
哈羅德·斯沃羅從底特律打電話來。他不會提早回得瑞,所以也趕不上派對。他說每年除夕總是無聊得要命,最後只得看一整天的除夕節目。“我還是待在底特律算了,”他說,“犯不著大老遠搭飛機到波士頓,跟小瓊斯一票人坐車跑來跑去,結果照樣待在個爛旅館裡看除夕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