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頭是道地說:“因為這樣我們等於空手而回。”
“你是指錢?”我說。父親點頭。
“你已經把錢全投下去了?”弗蘭妮問他。
“大廳的整修工作會在夏天結束前開始。”父親說。
“那還不遲!”弗蘭克叫道,“呃,不是嗎?”
“把錢收回來,爸!”莉莉說。
父親和氣地微笑,搖了搖頭。弗蘭妮和我看著窗外的黃色小說家恩斯特,他正經過莫瓦特咖啡屋,滿臉的厭惡。穿越馬路時,他一腳踢開擋路的垃圾,動作就像老鼠後頭的貓一樣處心積慮,但他看來總是為了沒老比利到得早而失望。他至少得寫上三個鐘頭的黃色小說,才能出來用午餐,去大學教課(他稱之為自己的“美學時間”),然後又要面對疲勞難捱的午後。他跟我們說,這段時間是保留給“意識形態”的——他得為東西關係論壇的通訊撰文。橫在他面前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啊!他早已厭惡透頂,我看得出。弗蘭妮的雙眼離不開他。
“我們最好馬上離開,”我對父親說,“不管錢有沒有投下去。”
“沒地方可去。”父親誠摯地說。他兩手一抬,幾乎有點像在聳肩。
“沒地方可去,也比這裡強。”莉莉說。
“我同意。”我說。
“這話沒有邏輯。”弗蘭克說,我瞪他一眼。父親看著弗蘭妮。這使我想起,他有時也會這麼注視母親,他又在展望將來了,並且事先尋求寬恕;他希望被原諒,不論結果如何。彷彿那些夢想的力量實在太大,逼他非得遵循自己想象的未來不可——然後要我們容忍他不顧現實,甚至不顧我們好一陣子。這就是他的“真愛”,未來。而父親就是這樣注視著弗蘭妮。
“弗蘭妮?”父親問她,“你看呢?”
我們總是期待著弗蘭妮的意見。她注視著街上恩斯特方才的位置——那個黃色小說家,談論情色的“美學家”,白馬王子恩斯特。我看得出弗蘭妮“裡面那個她”出了差錯,她心裡有某種東西不見了。
“弗蘭妮?”父親溫柔地說。
“我想我們應該留下,”弗蘭妮說,“看看會出現什麼局面。”她對著大家說道。我們孩子都把頭別開,父親則擁抱她,給她一吻。
“好女孩,弗蘭妮!”父親說。弗蘭妮聳聳肩,和母親一模一樣——對他總是有效,屢試不爽。
我聽人說,現在的克魯格街已經不準車子駛入,只有行人。街上有兩家旅館、一家餐廳、一家酒吧,還有一間咖啡屋——甚至還有電影院和唱片行。總之,聽說它已經變得十分熱鬧。唔,實在很難相信。無論如何,我再也不想看到克魯格街,不管它變了多少。
聽說克魯格街也有了些時髦地方,精品店、美容院、書店、唱片行、一家毛皮專賣店,還有沐浴用品店。簡直不可思議透頂。
聽說郵局還在那兒。郵件永遠存在。
克魯格街也還有妓女。不用聽說我也知道,妓女永遠存在。
第二天早上我把蘇西熊叫醒。“呃!”她說,跟睡意鬥爭,“搞什麼鬼?”
“我需要你幫忙,”我對她說,“你得幫幫弗蘭妮。”
“弗蘭妮強得很,”蘇西熊說,“又強又漂亮,”她說著翻了個身,“才用不著我幫忙。” txt小說上傳分享
08 哀愁浮起(21)
“你能影響她。”我說,這是個不可靠的指望;蘇西才二十,只比弗蘭妮大四歲,但你十六歲時,大四歲就算差很多了。“她喜歡你,”我說,這是真的,我知道。“你至少大她一點,像個大姐姐,懂吧?”我說。
“呃!”蘇西熊說,還在裝。
“你也許有點怪,”弗蘭克對蘇西說,“但是比我們更能影響弗蘭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