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旎嘯遲疑,太子朱常洛忽地起身,向旎嘯深深施禮。
旎嘯慌忙站起身來,正欲開口,卻聽朱常洛語帶哀愁,聲聲切切:“旎輔衛當知我眼下之艱難,身處這勖勤宮,每日皆如芒刺在背,唯恐父皇旨意忽至,廢我太子之位,貶為庶民,逐出京師。
“觀華夏曆史長河,太子被廢之事屢見不鮮,更有甚者,慘遭殺戮,亦屬平常。
“雖我有朝臣力保,於父皇面前據理力爭,然我也是聞得,鄭貴妃這些年拉攏了不少朝臣。
”就連旎輔衛,貴妃不也曾遣常敏才大人,及其胞弟鄭國泰頻頻與你親近嗎?”
旎嘯虛扶太子,欲使其歸座,然太子身形未動,旎嘯無奈,目光轉向太子身後的王安,只見王安也是對他深深一躬,面上滿是懇切哀求之色。
此刻,朱常洛嗓音哽咽,似有千般委屈,“觀今時今日,旎輔衛正蒙聖寵,便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和東廠,也對你趨炎附勢。
“我雖貴為當今太子,卻如同被囚於此勖勤宮,箇中滋味,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
“若非太后、皇后及一眾忠臣竭力相護,我恐難有今日與你把酒言歡之時。”
言罷,朱常洛雙眼淚光閃爍,再次躬身拱手,言辭懇切:“望旎輔衛勿吝賜教,勿言虛妄,但吐肺腑之言,助我穩固太子之位,朱常洛在此感激涕零。”
太子之語,情真意切,旎嘯聞言點頭,示意王安將太子扶穩坐好。
旎嘯出身非儒門望族,自不言儒家經典,反而從華夏墨家機關奇術談起,更提倡兼愛非攻的超前理念;
論及法家治國之道,強調律法之重,主張以嚴明法制理國;述及道家無為而治,輕徭薄賦,與民休養;
談兵家強軍之策,欲練就一支無敵之師,以震外族,若有戰事,則戰養戰,使烽火不燃大明之境;
乃至陰陽家之說,旎嘯皆有所涉獵,唯獨儒家之學,未置一詞。
一番宏論過後,朱常洛聽得瞠目結舌。
正此時,旎嘯舉杯一飲而盡,復又說道:“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世人皆以儒家為治國不二法門,視墨、法、道、兵、陰陽諸家之術為旁門左道,奇技淫巧,殊不知,華夏文明之所以能綿延數千年而不衰,全憑百家爭鳴,百花齊放。”
朱常洛之太子位,多賴朝中文臣的力保,而這些文臣多為士子出身,飽讀四書五經,深受孔子思想薰陶,自然對旎嘯之語不以為然。
他淡然問道:“你的意思是,莫非欲棄儒家治國之道,或不再令其一家獨大?”
旎嘯見說,略作遲疑,望向太子,心中閃過一絲悔意,但轉念一想,眼前之人乃未來大明之主,便決定直言不諱。
他緩緩答道:“太子殿下,儒家之學,教化世人,使人知禮守德,忠孝仁義,此誠無錯。
“然也使人愚昧僵化,漸成無形枷鎖,崇文抑武。殿下試想,若外族夷狄日益強盛,頻頻來犯,當時何以應對?”
朱常洛聞言一愣,脫口而出:“你都說了,外族夷狄為一群未開化之輩,我大明何不教化他們?再者,我大明如今精兵百萬,良將千員,對付周邊夷狄,何懼之有?”
旎嘯聽罷,心中略有失望。
然念及這位太子,於萬曆二十三年方得萬歲爺准許,在眾臣奏請下,才開始讀書識字,未及兩年,又因鄭貴妃暗中作梗,致講學之事中斷,他心中不禁釋然。
念及此,旎嘯耐心釋疑:“太子殿下,我大明雖看似繁榮昌盛,雄師百萬,然殿下可知紅夷大炮之威?”
朱常洛微微頷首:“此炮之名,我自然知曉,乃源自佛郎機國。”
“那殿下可知其真正威力?”旎嘯再問。
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