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在荒草亂石之中悄然站起,伊敵已消失在遙遠的地平線下。極目看去,茫茫蘆葦擋住了視線,然而駐足遠望這一瞬間,他莫名的有所感應,於是環顧四野,晴朗天空下,偏僻而空曠的大地上看不見一個人影。
不過,不是所有時候都必須眼見為實。
殺手以直覺為眼,這是必須貫徹如一的信念。
陸無歸沒有再伏低身姿,他看似自然的走了出去,但是渾身上下沒有一寸肌肉不在臨戰狀態。
自這一刻起,他已經進入了與假想敵的戰鬥。
於是,飛奔的陸無歸穿過荒原,跨過河岸,飛過溪流,直趨蒼翠中透著紅黃的山嶺。
他依稀記得鵝黃色衣裳消失的路徑,但這一路追擊卻不是為了伊敵。
所欲,另有其人。
或遇,或不遇。
陸無歸沒有完全放開的速度有不明之言:如果你存在那就跟上來吧。
眼前山崗大約高逾三百丈,在連綿起伏的折羽山山脈中並不顯眼,陸無歸沿著依稀的山澗小徑,攀向山頂,此時那種若有若無的感應已然中斷。
放棄了?
直覺中假想敵的感應一旦消失,他的內心竟是泛上了少有的孤寂。冷漠如他,本以為冰心一片,堅決走腳下的道路。無論身在明月光輝下還是溝渠髒水之中,都不去計較了。結果最近連續起波瀾,都擊打在看似堅硬但其實破裂不堪的心防上。
只能叫這心爛透了,再如鐵?
澗水嘩嘩,鳥聲啾啾,高大的樹木枝葉搖曳,堆積的落葉漫過山澗小徑,陽光星點鑿透了蔭影,秋日的山林十分颯爽舒適,登山本就是種享受,一路攀登,陸無歸充滿躁意的內心慢慢得到了平息。
浮雲蔽日,拓印下來的陰影似乎能從澗中盛出一捧水花,遍撒甜涼。
然而,空中隨著浮雲而來的卻還有另外的東西。
一道飛影與林蔭間的碎影交融、錯過。
陸無歸猛然抬頭,然而不待他窺見什麼,身形劇震,口鼻便有鮮血溢位!
青年劍客腦袋霎時空白劇痛,手按樹幹,幾乎一頭栽倒。
此時,他的耳朵才聽見一道陰霸無比的音波餘韻。
那是哭泣的聲音!
第四六章新血(五)
悽愴的音腔,一下子拉高,由弱變強只是一瞬,但殺傷力最強的恰恰就是那瞬,如同封喉的利刃般,一擊到位,目的已經達成,餘下的痛哭雖然聽來哀傷卻太過肆意無忌,好比冷酷無情的嘲笑。
哭聲迴盪,草葉亂飄,強勁的鎖定忽然改變目標,以不穩定的頻率橫掃山巔,飛鳥嘶鳴著墜落,陸無歸半睜半閉的慘厲眼睛,終於攫住了那道凌空飛掠的灰影!
是他!
其實聽到那一哭,不用細想,也該知道是誰了。
陸無歸在這一階段想過許多假想敵,但惟獨沒有把這個人划進來。如果曉得這個人會出現,那麼他絕對不會選擇接近山崗地形。
此人乃是江湖中絕少的能夠以音殺人的詭譎刺客,且是借得地勢越高,威能越是可怖。
此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返中原?
最近可是未有聽聞無量海發生了何等大事,以此人的心高氣傲怎麼可能空手而歸?
更重要的是,此人竟然打破鐵律,在這個節骨眼上展開廝殺,是得了失心瘋,還是小瞧了血蟻的手段?
“霍離生!”陸無歸怒吼,然而聲音立時就被痛徹心扉般的哭泣淹沒。
沒有任何選擇,陸無歸向著山巔踉蹌衝刺!
必須第一時間脫離低劣的地勢。
那灰影如同天空漂浮之雲,腳步接連點踩樹梢,飛掠在陸無歸前方的天空!
霍離生,蟻窩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