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而直接的,只權仲白沒想到孩子才落地,她就從那怕得幾乎失去神智的小女人,又變作了往昔的作風,他不禁略略扶額——這才停頓了片刻呢,焦清蕙便扭過頭來,眼神灼熱地瞪著他瞧——他忍不住就笑起來,不答反問,“你給人開過膛嗎?”
沒等蕙娘答話呢,他又修正了自己的問題,“你給任何生靈開過膛嗎?就別說你自己動刀了,你看過人家殺豬宰羊沒有?”
“看過啊。”蕙孃的答覆卻出人意表。“祖父說,沒見過血的人,有些時候是狠不下心的。我還自己殺過一頭羊呢,血乎拉絲的,沒啥大意思,我連羊肉都沒吃。”
……這守灶女還真是守灶女,同一般閨女,真是不能同日而語,權仲白有點無語。“你既然動過刀子,當然知道血糊糊的胸腔和產門比,究竟什麼更可怕了。我會害怕那個?真是開玩笑。”
實則他怕不怕生孩子的場面,並不是蕙娘要問的問題,但要再具體細問下去,似乎她就有點太沒廉恥了。二少夫人不太滿意,她嘖了一聲,也不提此事了,而是催權仲白,“你也去休息吧,昨兒就在那炕上歪著,我看你也沒睡好……”
“我再守你一天吧。”權仲白剛才離開,就是去洗漱了一番,在此之前,他是沒出屋子一步。“等洗過三了,應該就不至於再出什麼大事。”
產後大出血,那也是能要人命的,蕙娘心知他是防著這個,便輕輕地嗯了一聲,道,“你坐床邊來,坐那麼遠幹嘛。”
權仲白只好坐到床邊來,低頭望著蕙娘道,“幹什麼?”
蕙娘抬頭看了看他,便微微挪動身體,將頭靠上他堅實的大腿,“實話說,昨兒我是不是差點就死了?”
生產過後,產婦肯定是有幾分疲憊的,蕙娘容色自然也減了幾分,權仲白看著她不復從前光彩的臉頰,由不得就輕輕地用指緣撫了兩下——只猶豫這麼片刻,清蕙就猜出來了。“是真的都要到母子俱亡的地步了?”
和她相處,真是一點都放鬆不得。他吐了口氣。“孩子已經在羊水裡便溺了,再生不出來,恐怕會嗆死……你要是真痛昏過去,我看也——我給你隨時用針,又灌了藥,你都不記得了?還好你也熬得住,又能聽話,不然,是比較險!”
清蕙便輕輕地嗯了一聲,她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那我就幾乎是又死過一次了,險死還生……這個坎,算是邁過去了。”
她側過臉來,對權仲白淺淺地笑了笑,“這一次,倒真是你救了我……算我欠你一個情嘍?”
“傻姑娘,”權仲白不由失笑,“這也算人情?”
“這怎麼就不算人情了?”蕙娘挺執拗,“人家要欠你情都不肯,真是個傻子……”
“那你也為我生了個兒子啊,”權仲白忍著笑,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抵了吧抵了吧。”
說到歪哥,蕙娘就沉默了:現在兩個人都有了兒子,還談什麼你我?人情?這兒子是她的兒子,難道就不是權仲白的兒子了?
從前談到生育,只視作人人都要走的一段臺階,沒有它,她難以登上高峰,可現在孩子落了地,才覺得這條活生生的小生命,並非簡簡單單的晉身階,她和權仲白之間,似乎……
她看了權仲白一眼,見他也正垂眸看著自己,似乎腦中正轉著相似的思緒,那從前再不會說的話,自然而然便冒了出來。“喂,你看著他,有什麼感覺……”
“你是說——”權仲白有點迷糊。
蕙娘半坐起身子,靠到權仲白身側,讓乳母把歪哥抱過來:這個紅通通胖乎乎,圓臉圓眼睛的小東西,剛吃過奶,正手舞足蹈地玩呢。從乳母懷裡到了父親手上,他有點不滿意,擰巴著小臉蛋,差點就要哭,可到底是沒哭出來。頭一歪,又在父親懷裡睡著了。
就這麼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