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出不堪回首之色,擺了擺手,又道,“對了,這件事,你們暫且先別動作,等她回來了,讓我給她獻獻美得了,不然,我怕她又怪我隨意干涉宜春號的運作。”
封錦滿口答應,“成,那我先只告訴李晟,等女公子回來,讓李晟和她說——”
他衝權仲白擠了擠眼睛,又笑道,“到時候,一定把你據理力爭的風采,告訴給女公子知道……”
權仲白舉起酒杯微微一笑,對封錦話裡的調侃,只當沒有聽到。
此事已了,兩人便放下心事,隨口閒談,權仲白問了封綾好,封錦道,“她現在恢復得很不錯,要比從前都快活些。現在兩夫妻正為開枝散葉努力,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有好訊息,她年紀畢竟也不小了。”
權仲白笑道,“三十五歲之前,都還是正當齡,不急,不急。”
封錦抿唇一笑,也道,“我現在是看開了,世事無常,一切都隨緣吧。有沒有,什麼要緊?說不定有了子嗣,人心變化,原本的安樂也都沒了。”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權仲白便著意看了封錦一眼,封錦點了點頭,低聲道,“皇次子這一次生病,皇上心裡是有懷疑的,雖然面上不說,但背地裡令我徹查那太醫的家底,你也知道,現在官宦人家有什麼疾病,都是請太醫上門的。楊閣老和這一位,難免也有所來往。”
看來,君臣相得沒有幾年,隨著□勢的變化,已經變成了君臣相疑。皇上猜疑楊閣老,楊閣老心裡何嘗不猜疑皇上……
權仲白攤了攤手,不假思索地道,“你也別來問我,早就說過了,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不可能有個準確的回答。楊家雖然和我們家也有親戚,但親戚關係,在這種事上也不大頂用。政治看法不同,那就是兩派。你要較真的話,孫家、桂家和楊家,不也有親戚麼?”
他把話說得這麼清楚,封錦倒是無話可說,而良國公府這些年來,也的確嚴守政治中立,並不太往奪嫡的事情中摻和,因此權仲白這話,也是說得為理直氣壯,封錦沉默了一會,便道,“你說得對,孫家、桂家、楊家之所以分為兩側,我看倒不像是李晟說的那樣,兩面下注,這幾戶人家的政見,確實存在分歧。”
他面上掠過一絲憂色,低聲道,“若只是兩面下注,那倒也罷了,為的不過都是富貴罷了。要是政見有所分歧,這奪嫡之爭,可就沒那麼容易落幕啦。”
他身為皇帝寵臣心腹,只要皇帝還在,失寵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說起來,孫家、楊家也都欠他大大小小几個人情,往後的日子,爭鬥再激烈,波及他的可能性也並不大。但封錦神色中的憂慮,卻是貨真價實,權仲白不免奇道,“你是害怕重演神宗故事,恐怕從此以往,朝廷黨爭激烈,最終危及國事?”
“不止如此。”封錦搖著頭嘆了口氣,“我不知怎麼說才好,可現在江南一帶,富貴繁華到了極處,已經沒有多少人種地了,幾乎大半個江南都在做工,這些大商家太有錢了。盛源號、宜春號乃至奪天工,在朝廷裡已經有了自己的喉舌。眼下似乎還看不出什麼,可十年以後、二十年以後呢?這些商宦人家,對朝政的影響只怕會越來越大,商人逐利,長此以往,並不是好事。”
他頓了頓,又道,“可地丁合一,動作太大,為了不剝奪民力,只能用商稅貼補。李晟也許還不覺得,但我有時也認為,反對地丁合一,是有道理的,現在江南浮動的民力,正好可以填補西北的耕民空缺不假,可南北土地肥力不同,南邊土地都拿去辦工廠,還有誰來種地?萬一那什麼紡織機、蒸汽機又有新作,被淘汰出來的民夫又往哪裡去討生活……這幾年來,國朝的腳步,邁得太大了。繁華之下,掩藏了太多東西……萬幸那一位還隔了千山萬水,若是他已經把近海航線走通,三十年、四十年以後……”
他不敢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