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沉吟,總覺有一事不對,望了望趙涵雅,這個少女始終如初見時一般沉靜默然,他靈光一閃,道:“困龍箭只有三支,若此次用於安氏龍脈,神算家的豈非……”
趙涵雅眼神鬆動,未料到他能注意到此事,看著他的眼睛,思慮良久,終於道:“是。神算家到我這一代,血脈便斷了。”
“臘月初三,安氏軍將自范陽起兵取東都洛陽,欲取洛陽,安祿山第一個要攻打的便是天策府。適才天槍楊寧已親來見過建寧王,天策府上下將士具將拼死守衛,但餘一兵一卒,便與安氏軍死戰不休。屆時我與建寧王在長安掠陣,將天箭釘入長安龍脈。少林龍脈所在乃是藏經閣頂,鬼箭奉上,屆時不管穆少俠是否前往,我與建寧王都會在長安。”趙涵雅奉命送穆玄英出營,手中一支短小玉箭遞出,玉箭上生滿玉鏽,在黑夜大雨中瑩然聖光。
穆玄英伸手接過,趙涵雅道:“玉石屬土,土克水,即便到時困龍陣不成,拔除長安毒水,也是好的。”穆玄英望著她,少女的眼神無論何時都如平靜無波的湖水,談論生死之事亦如平常,不由問道:“你今年……幾歲?”
趙涵雅微微一愕,眼神中微有笑意,道:“怎麼了?”穆玄英道:“我看你比我還小一些,你說你家血脈從你這裡就要斷了,多麼可惜。”
趙涵雅道:“趙氏血脈以困龍陣借隋朝龍脈而得以延續,這麼多年已是偷來的,天地之間不過因果迴圈。”
穆玄英對這個比自己小卻滿口玄機的妹子有點難以溝通,只得直白道:“天下安危與你並無多大幹系,不必作此犧牲。”
趙涵雅微微抬頭,似乎沉入了什麼思緒,許久方道:“建寧王曾見一遊方僧,問過李沁公主的事。”
“遊方僧聽罷,只問了一句話:若以一國換人一笑,若以萬世換人一朝,王爺可願否?”
穆玄英一震,心中不由得默唸了一遍:若以一國換人一笑,若以萬世換人一朝?
趙涵雅道:“建寧王並未回答,不過拂了拂袖,與那遊方僧相視著笑了很久。李沁公主以一身和親換取大唐安寧,建寧王自她死後便有些喜怒無常捉摸不定,我一直不清楚他對李唐究竟是友是敵,於當時方知,建寧王想求的,僅是一場以一人換一國的死。他想他日到地下後,告訴他親姊,此生並未有負這萬里江山。”她微微一笑,“趙氏血脈本就要斷的,用於黎民百姓,豈非比在我手上苟延殘喘不得善終的要好許多。”
穆玄英沉默良久,笑道:“未料到此刻,才發覺建寧王與我說不準能成為知己……不過可惜時間可能不夠了,我先行告辭,但願後會有期,還有把酒言歡之日。”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二
浩氣營中營帳被紛紛拔起,在七星安排下有序啟程,末了仍餘下不少營帳,謝淵著翟季真輕點人數,方發覺除來此歇腳治病的百姓之外,浩氣盟下弟子,隨後來七星前來的七星衛竟無一人離去。
謝淵嘆了口氣,昂首道:“列位!”
“浩氣盟身在江湖,只涉江湖事。如今天下將亂,兵燹將起,挫軍隊鋒芒,非我武林中人可行之道。浩氣盟應竭力接應各地仁人義士,以解救流民饑民,而非留在長安等候大戰。天策府於謝某有知遇之恩,東都洛陽即將起戰,謝某無法獨善其身,玄英乃謝某弟子,謝某無法棄之不管。此二事均是謝某私事,不敢以盟中眾兄弟性命圖謝某一己私利。”
翟季真等默默聽罷,心中均知長安洛陽局勢絕非謝淵所言不過是“私事”,然而謝淵所慮也並非杞人憂天。無論浩氣盟在江湖中有多高聲望,始終不可能攖正式軍隊的鋒芒。江湖朝廷互不相犯,幾乎是百年來的約定俗成。
可人淡淡道:“那是自然,我們留下絕不是為了盟主的私事……”其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