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鳳知微笑笑,對他做了個“請君自便”的手勢。
晉思羽又狠狠看她一眼,霍然放下馬鞭,一踢馬腹,轉身便走。
山壁上有人影快速閃動,大越軍馬後隊變前隊,整齊有序,無聲撤下。
鳳知微眯著眼看著對方穩定有序撤離,眼神有幾分激賞,帥才並不僅僅指行兵佈陣,在撤退時更可見為將者的功力,那種最易慌亂生變的時刻,能夠將軍隊完全約束,將之井然帶離,本身就證明了為將者對部屬的掌控力。
大越退兵,鳳知微身後宗宸上前來給姚揚宇三人處理傷口,姚揚宇默默看著前方戰場——他的一百親衛,全部死絕。
在屍堆裡緩緩蹣跚而行,不住將一具具死狀猙獰的屍體擺正放好,姚揚宇神色愴然,身後月光淋上荒草,草尖滿是殷然血色。
鳳知微沒有下馬,遠遠高踞馬上,靜靜看著他的背影。
餘梁和黃寶梓默默跟著姚揚宇,半晌去拉他,“揚宇……”
“他們原本可以不必死。”姚揚宇突然沙啞的開口。
餘梁以為姚揚宇是在說因為他貪功冒進導致親衛死絕,正要安慰,卻聽姚揚宇低低道:“魏大人先前就應該過來了,卻等到我們自殺……才出手。”
餘梁一怔,隨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瞬間汗毛倒豎,霍然扭頭去看鳳知微。
月光下山壁前,那人衣袂飄飄,注視百餘具屍體的眼神凝定如一,那樣平靜的眼神,令人懷疑姚揚宇的猜測,是不是小人之心。
“不會吧……”他猶在喃喃自語,印象中風骨獨具卻又親切隨和的魏大人,會對著百餘生命的死亡,漠然無動於衷?
姚揚宇卻已經轉過身去。
“你早就來了是嗎?”他聲音嘶啞,揮舞著手臂,“你從我們開始剿匪就跟著是嗎?你等著我們被大越埋伏,然後你埋伏大越,你讓我們做了你的餌,是嗎?”
鳳知微默然不語,月光下眼神清冽,無一絲波動。
“戰事大局為重,做了你的餌也沒什麼!”姚揚宇用血跡斑斑的長刀支撐著身子,仰首狠狠看著鳳知微,“可是他們可以不必死!最起碼不必全死!可你就這麼看著,看著他們被斷臂,被群攻,被大越的狼崽子亂刀分屍,頭顱滾落你腳下,臨死還閉不上眼,看著我們被逼到山窮水盡,憤而自殺,你不動,你始終不動,你好,你厲害,你狠——你要將我們這個餌,做到淋漓盡致,做到真假難辨,做到瞞過所有人,卻只為了,搶回晉思羽這一匹馬?”
他將長刀狠狠一擲,擲到鳳知微馬前,吼聲悲憤:
“一百條人命,一匹馬!”
鳳知微垂首,看著那柄染滿鮮血的長刀,刀尖上有姚揚宇自己的血,更多的是敵人的血,將刀身糊得看不清原來顏色,她看著那柄刀,想起帝京初見時那浪蕩妓院的紈絝子弟,眼神裡情緒莫名湧動。
隨即她什麼話都沒說,只輕輕一拍馬,讓開了幾步。
她身後宗宸和顧南衣,也無聲分開,各讓幾步。
姚揚宇驀然愣在當地。
三人身後,那些影影綽綽,竟然都不過是遮了草的斷樹,連一個人都沒有。
來救他們的,只有三個人!
“我確實拿你們做了餌。”馬上鳳知微終於開口說話,語氣清淡,“我發現你們的時候,同時發現了鬼鬼祟祟的越軍,於是我讓呼卓鐵騎分兵兩路,一路去燒東路大營的糧草,一路埋伏在等下晉思羽要回大營的路上,因為呼卓步兵還沒趕到,三千鐵騎分兵兩路已經捉襟見肘,所以我只帶了兩個人跟著你,我算過,斷了東路的糧,才有可能令晉思羽收軍回撤,而千斤溝的山壁,可掩飾我們兵力不足,晉思羽此人多疑謹慎,定然不會貿然開戰……抱歉,我不能出手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