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蕩問:“只要世人還受到妄心奴役,即便不斷地推行仁義也於事無補嗎?”
莊周回答:“只要世人還受到妄心奴役,就不可能明白真正的仁義是什麼,只會遭到妄心利用。當初介子推追隨晉文公流亡他國,在流亡的途中,晉文公尋不到糧食,飢餓難耐,介子推毅然割下自己大腿的肉,煮湯給晉文公吃,可謂是仁義與忠誠的典範了。看到介子推的忠義之舉,晉文公深受感動,於是發下誓言,若做了國君一定好好報答介子推。後來,晉文公回到了晉國,介子推看到狐偃主動請功求賞,清高的他不願與之為伍,便悄無聲息地歸隱山林了。介子推歸隱後,逐漸淡出了晉文公的視線,以至於晉文公封賞時都把他給忘了。後來,晉文公在大臣的提醒下才想起了介子推,他為自己遺忘了介子推而感到愧疚,於是去介子推家中登門道歉。然介子推得知晉文公來找他,非但不願見晉文公,還揹著老母親躲進了綿山。介子推認為,臣子侍奉國君乃天經地義的事情,不應該追求封賞。他十分鄙視狐偃、壺叔等主動請賞的人,認為這些人是不仁,不義,不忠之輩,不願與之為伍。後來,晉文公帶人搜尋綿山,但找了很久都沒能找到介子推的下落。有人提議晉文公放火燒山,三面放火,留一面不燒,相信介子推會自己走出來。然介子推為了表明忠心,寧可和老母親一同燒死於山中也不願意下山。結果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介子推和他的老母親被活活地燒死在了山中。介子推為了所謂的仁義與忠誠之名,抱著老母親一同被大火燒死,試問值得嗎?從表面上看,他確實是一個仁義忠誠的君子,可實際上他也不過是妄心的奴隸罷了。這就和當初宋襄公為了仁義之名,明明已經擺好了陣勢,卻不願下令攻擊正在渡泓水的楚軍,結果導致大敗而歸是一樣的道理。拘泥於教條的仁義算是真正的仁義嗎?世人只是頭腦上理解仁義,實際上並不明白真正的仁義是什麼。真正的仁乃不仁之仁,真正的義乃不義之義。不需要談論,也不需要標榜,由心而發的仁義方是真仁義,生搬硬套地按照教條去做事的仁義並非真的仁義。世人所認為的仁義終究不過是下德罷了,下德是不值得追求的。正如老子所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無為而有以為。”由此可見,上德從不會掛在嘴邊,也不會處處標榜。執著於仁義之名的人,其實和那些注重財色名利的人並無不同,所追求的都不過是外物罷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和聖人都不會去談論什麼仁義,只是任由萬物自行地發展。至人忘記了自我,聖人忘記了功績,神人忘記了名聲。只有做到忘物,忘我,忘天下,方算是擁有最高境界的仁。”
聽了莊周這番話,太宰蕩幡然醒悟,“先生所言極是,靠學習而來的仁義並非真仁義,那不過是頭腦定義出來的仁義罷了。那些為了仁義之名而犧牲的人實在太愚蠢了,他們看似擁有高風亮節,其實也不過是妄心的奴隸罷了。真正的仁義無需學習,我們只需恢復本性自然就能擁有。仁義若不是由心而發,那就不是真正的仁義了。若只是為了仁義之名而去行仁義之事,這種仁義不要也罷。先生的一席話,驚醒夢中人。我自小學習儒家思想,渴望求得最高境界的仁。然不管我讀了多少儒書,都未能了悟最高境界的仁是什麼。直到先生告知我,最高境界的仁乃無親,而無親是指忘物,忘我,忘天下,我才算明白了過來。我非常感激先生的教誨,沒有先生指點迷津,我永遠都只是一個活在夢中的可憐蟲。”
莊周微笑地擺了擺手,“太宰不必客氣,能幫助到你是我的榮幸。”
太宰蕩嘆了口氣,道:“我雖貴為宋國的太宰,但並無什麼實權。宋君崇尚武力,厭惡儒學,根本不願聽忠臣的勸諫,非要和秦、楚、燕、韓、趙、魏、齊七國爭雄。如今,宋君自立為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