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玦這小子,我記他一輩子。”孟爺爺擱下小酒杯,憶往昔:“當年我要收他為徒,把我們老孟家百年中醫文化都傳承給他,哼這小子不幹。”
孟熙給許織夏夾了一大塊紅燒肉:“哎呀爺爺,周玦哥造飛機造火箭的料,在你的小醫館裡多屈才啊,你別耽誤人家。”
許織夏筷子輕戳著碗裡的紅燒肉。
她什麼都沒忘,但她不會再痛不欲生了,只是懷念過去時也會悵惘,因為過去裡,有她想要卻再也得不到的人。
“哥哥還沒有回國。”許織夏抬頭,眼底融著笑:“我也好想哥哥啊……”
許織夏太久沒住在棠裡鎮了。
當晚住在孟熙的房間,聽著窗外臨河的水流,她無比想
念他們那間被上了鎖的小院子。
許織夏和孟熙躺在被窩裡,許織夏想告訴她自己離開的原因,又不知從何講起:“熙熙,我……”
“我知道。”孟熙和她擠著同一個枕頭:“周阿姨都告訴我了。”
小夜燈的暗光裡,她們注視著彼此。
孟熙伸手摸摸她的頭髮,眼中滿是心疼:“我們小漂亮受苦了。”
許織夏水光微閃的眼睛一彎,回了她個釋然的笑。
那晚她們聊這幾年的棠裡鎮,聊她在斯坦福的生活,聊了很多很多,聊到深夜不知幾點,睏意漸染,孟熙睡過去前,迷迷糊糊罵了句陶思勉。
許織夏無聲笑了下,替她掖好被子,輕手輕腳下床,走到陽臺。
商業化前的棠裡鎮,每到夜晚就燈火闌珊,整個小鎮共同沉眠,而今華燈高掛,有種古代的盛世景象。
許織夏伏在陽臺的護欄邊,舉在耳旁的手機在十幾秒後接通。
許織夏眉眼間一片柔和:“你還沒睡。”
空氣凝滯片刻,對面的聲音沒有情緒:“打錯人了。”
“沒有打錯。”許織夏遙望對岸小橋屋簷的街景,深夜前一間間燈火通明的商鋪,總算都暗了。
她溫溫甜甜:“我就是給你打的,哥哥。”
“我這兒l不到八點。”紀淮周似乎一個字都不信,她的電話,能想到她那個學長男朋友,甚至能想到美國那個花花公子里斯,也輪不到想他。
許織夏恍神:“我忘了……”
當時紀淮周在英國,在那間紀淮崇坐過十三年的書房,歐美古典風莊奢氣派。
他闔目仰在書桌前的真皮椅裡,喉結輪廓明顯,人在暗沉中很頹然。
有句話叫,行為一旦失控,永遠無法彌補。他在地下拳館那夜平靜的暴怒,不能夠歸咎於意亂。
畢竟半句虛假都沒有。
再親的兄妹,也該有各自的生活。
那夜過後,她的想法無疑是會更堅定,怎麼還會閒來無事想著他。
“三更半夜,給你的畜生哥哥打電話,怎麼,”他故意停頓,鼻息間透著絲自嘲的笑:“我是小三麼?”
許織夏太清楚他的脾氣了。
那夜他在沉悶的血紅色暗光裡暴露了獠牙,俯身囚禁她在臂膀和身軀之間,嗓音低啞渾濁,混著不加掩飾的燙氣,一聲一聲燒著她的耳朵。
卻也只是把她鎖在他圈下的安全區,他的獠牙再失控也不會咬住她的皮肉。
他不會傷害她,他只會變本加厲傷害自己。
許織夏自己都沒理清自己的態度,這件事還是暫且避開為妙,於是岔開話:“哥哥,你的病好了嗎?”
不管是不是臺階,她都有意在給彼此時間緩衝。
但紀淮周是個不喜歡給自己留餘地的人。
“你哥哥真實的一面,還沒看清麼?”他沉著聲,一竿子插到底。
許織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