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出自什麼孝心,只不過就是想借機會向鄉里們炫耀炫耀他自己的威風,告訴那些對他恨之入骨的人,他不怕他們,因為他有洋人做依仗。
望著眼前兒子和兒媳的種種醜態,高老貴越來越難以承受。他花白的鬍子在微微的翹動,看著對面那個曾經是如花似玉的文雅兒媳,他現在空空的胃在翻騰,想吐。再掃掃一邊兒那個沒心沒肺的兒子,他的心又像被刀子剜了似的,生疼。如果不是一種淳樸的天性在支撐著他,按照他的性格,早就把眼前的飯桌子抬腳給掀了。吃,讓你們吃狗屎俺都覺得糟蹋了。
這哪裡是壽宴?在他看來,這分明就是給他辦的喪宴。家門不幸啊,從來都認為自己是沒有做過任何一點兒虧心事的高老貴,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千辛萬苦,勞碌了一生,精心呵護、養育出來的竟然是這麼一個不要臉面的畜生!
高老貴的高興和不高興,巴庫斯基根本就不在意,作為佔領者或是特區的指導者,本來就應該是這樣。能來這裡,他既不是給那個什麼高鎮長面子,更和高老貴無關。祝壽,那不過就是個樣子和藉口而已。和那個高鎮長相同,高鎮長喜歡的是叫他來給裝門面,而他真正想的是身邊兒這個誘人的高夫人,他的老相好“瑪雅”。
前一段時間,上頭說要搞戰備,作為駐守文登縣的米內夫團的副團長,同時也是文登縣城的守備司令,巴庫斯基不得不既要組織舒服慣了的手下們加緊操練,還要日夜提防上頭幻想之中的那些所謂敵人的進攻,那個“苦勁兒”真是就別提了。結果呢,最後是虛驚一場。其實誰都知道,那些叫嚷起來倒是兇巴巴的南方叛軍,數十萬的人馬一直還被粘在濟南和青州無所作為,哪有來這裡找晦氣的心情。尤其是當南方叛軍政府已經接受斡旋,同意與北方政府和談的風聲一傳下來,“清教徒一般憋悶”了不少時間的巴庫斯基,就和所有的沙俄兵們一樣,簡直就像久困籠中被放飛的鳥兒,霎時舊病復發。
在狗一樣伸著鼻子,循著味道,急火火地就近四處亂撲騰了一陣子之後,似乎還沒盡興,他的老朋友,米山鎮的高鎮長恰恰又找上門來了。一見高傑,巴庫斯基當時就狠狠地在自己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上帝啊,難怪這幾天心裡就總好像有什麼丟失了一樣似的空落落的,原來竟是一時“忙昏了頭”,忘了米山的瑪雅了。
於是,他抱住高傑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親了好幾口,親的那個高傑猶如騰雲駕霧。接著他又一連氣兒的說了至少不下十個的“哈拉少(好)”,當然也不會忘記再使勁兒拍著老朋友的肩,大讚老朋友是中俄親善的典範、前途大大地等等,隨後就是立即眉飛色舞地帶上一小隊的人馬,風一樣直竄來了米山的高宅。他走的實在是太匆忙了,甚至是連應該送給高鎮長父親的壽禮他都沒想著準備,還是到了鎮上之後,在一個士兵的偶然提醒下,他才隨便差了幾個士兵,找家門口大的進去,隨手抱出來兩樣值錢的東西應付應付算完。
“哦,親愛的老朋友,這裡的菜和酒簡直是太美好了,就和我們的瑪雅一樣,美麗的任何人的心都會動。”巴庫斯基手裡的大雪茄揮舞著,嘴咧的老大。
“呵呵,承蒙大人您誇獎,今天您喝的這酒可是有了年頭的上等大補酒,嘿嘿,是小的從鎮西開藥鋪的老王家好不容易才翻騰來的。據說他們家可是珍藏了好幾代的,罕見的狠呢。”高傑欠欠屁股,臉上堆滿了笑。
“哦,這麼珍貴?”巴庫斯基朝一邊兒的“瑪雅”一擠咕眼睛,“我說怎麼越喝越渾身發燒,恩,這裡的酒果然厲害。呵呵,也難怪啊,他們中國人要不幹什麼都不行呢,原來心思都用在這個上面了。”
剛說到這兒,巴庫斯基好像突然又想起來一個問題,他的頭微微前探,嘴朝著院子裡撇了撇,臉上露出詭秘的神色,“我的兄弟們也喝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