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衛嚴重減員,對於劉禪來說,那是一種撕心般的疼痛。
這些親衛跟其他將士不同,他們跟隨劉禪半年多時間,一同訓練,一同吃住,一同輾轉於閬中,早已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每個人的名字、性格甚至出生在何地,家裡兄弟姐妹、父母妻兒的具體情況,也早已嵌入劉禪的腦海當中。
他們不僅是親衛,更是手足。
“歷史上的攻防戰大多都是這般慘烈,今日少主指揮得當,已然盡力。倘若沒有少主,這場戰事的傷亡人數還會更多。”趙統垂頭沉聲道。
“句扶、張嶷、向寵他們都沒事吧?”劉禪緩緩睜開半闔的雙眸,輕聲詢問道。
“他們受了點輕傷,但都無大礙。”趙統說道。
劉禪點點頭,懸著的心逐漸放下,這些人都是蜀漢後期的名將,若是真有什麼閃失,對於劉禪來說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走吧,去看看兄弟們。”
劉禪神情恍惚,淚珠在眼角邊緣打轉,但他還是緊緊抿著嘴唇,不讓眼淚落下。
趙統嘆了口氣,輕聲勸道:“少主,還是別去看了,免得失了心智,徒增傷感。你是三軍的主心骨,即使天塌下來,你也不能亂。”
劉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堅定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就當送弟兄們最後一程。”
說完,劉禪走下城牆。
看著城內無數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劉禪眼角間的淚水終究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這些都是蜀川的熱血男兒,上有父母兄弟,下有妻兒老幼,難以想象他們在戰死前的最後一刻,究竟忍受了怎樣的劇痛?
心中掛念家中親人的他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腦海會不會浮現出父母妻兒那純真的笑容?
一如當年踏上戰場時決絕的模樣。
走在街頭,劉禪的內心非常沉重,長街盡頭的角落處,擺放著二十八具屍體,屍體旁邊放置著沾滿血跡的明光鎧,這些明光鎧的護心境大多都已破碎,可想而知戰鬥的慘烈。
劉禪雙手微顫,俯下身子揭開一張白布,一張年輕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
“霍義,十七歲,成都人,原牙門軍隊正,剛參軍不到兩年”
再揭開另一張白布,那是粗獷的中年男子模樣。
“趙忠,三十六歲,參軍八年,經歷過數十場大大小小的戰事,具有豐富的戰場經驗,後被調入牙門軍擔任過校尉”
“鄭青,江州人氏,家中獨子,父母已有八十高齡,為人低調內斂,不善言辭,”
每揭開一塊白布,劉禪便能記起這些弟兄的名字,嘴中唸唸有詞,他們雖出生地不同,年齡不同,但他們都為了共同的信念,戰死在這片疆域。
劉禪眼中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如泉水般湧出,身子開始劇烈顫抖。
就在他準備揭開下一塊白布時,趙統突然握住劉禪的手掌。
“少主,莫要再看了!”趙統搖頭說道,“再看下去,心智會失控的。”
劉禪忍不住啜泣起來,目光看向眼前這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流著淚輕聲道:“諸位兄弟,是我對不起你們,一路走好,”
停頓片刻,劉禪接著道:“兄弟們放心,撫卹金定然會一文不少的交到你等父母妻兒手中,從今以後,你們的父母便是我劉禪的父母,我會代替你們養老送終”
此時,昏黑低沉的夜空中,突然聽到令人不適的尖銳聲,似乎是禿鷲的哀鳴。
劉禪心頭微顫,緩緩站起身子,他抬頭望向天空,神情愈發萎靡。
這是他踏上戰場的第一戰,他曾無數次想象沙場的殘酷與兇險,但初上戰場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僅僅一戰,便將他的內心打得差點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