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說的沒錯,村裡的豬圈裡,也沒有這麼厚的黑泥糊糊。只要豬圈裡一有髒水,人們都會去摟葉子刮茅草填到豬圈裡,墊豬圈的土,也是從村北的高土埝上刨的新鮮黃土。
“都是這樣,你習慣了就好了。來,你端著饅頭,我去打水吧。”
三姑這才注意到我爹飯盒裡的饅頭,黃黃的饅頭,一看就是鹼面放多了,粗啦啦的饅頭皮,還沒有奶奶以前蒸的窩窩頭光溜。在家裡吃慣了白亮亮暄騰騰的大饃饃,看著我爹飯盒裡的黃饅頭,三姑直咧嘴。
“咱就吃這樣的饅頭啊?”
“嗯,今兒個的饅頭鹼大了,有點兒黃,不過比鹼小了好吃,不酸。”我爹說著,把手裡的飯盒,往三姑的手上遞。“你拿著飯盒,我去打水吧。”
三姑沒有接我爹遞過來的飯盒,拿著飯盆往食堂裡面挪。
“我去吧,我要不試著學打飯,啥時候也不會打飯,往後總不能每天都叫你給我打飯吧。”
“你穿著那樣的衣服,一進去就弄成花貓臉了。”我爹在後面說了一句。
“沒事兒,反正今兒個後晌也不上課,衣裳弄髒了我洗洗。”
三姑嘴上說的坦然,腳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往裡走。食堂裡燒水的是一口特號大鍋,鍋沿上還糊了一段厚厚的水泥,讓大鍋的容量增加了不少。這時候,鍋裡的水已經被舀的剩下不多了,只在鐵鍋裡有不到半鍋的水,一般人就是胳膊再長,也舀不到鍋裡的水了。幸好有一把大水瓢,瓢把上安著一根長長的木頭把子,這樣才能舀到鍋底的水。
學生們一個舀完了水,不等放下水瓢,旁邊的人就從他的手裡接過了水瓢。也有的同學,拿到水瓢後,把他認識人的飯盆裡都舀滿水。三姑初來乍到,沒有認識的人,也不好意思往前擠。只能站在鍋邊,眼睜睜地看著鍋裡的水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一個鍋底。
“劉長峰妹妹,把你的盆兒放下,我給你舀點水,你光在那站著,等水光了你也舀不到水。”
三姑抬起頭,旁邊一個穿紅跨欄背心的男生,舉著水瓢看著她,連忙把手裡的飯盆放在了鍋臺上。等盆裡舀滿了水,她才紅著臉低低地向那個男生道謝。
“謝謝哥哥了。”
“沒事兒,你是劉長峰的妹妹,就是我們高三二班所有人的妹妹。以後有啥事兒,儘管來高三二班找我張澤,我保證不含糊。”
男生聽到三姑喊他哥哥,滿臉都是笑意,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三姑端著飯盆走出食堂時,食堂門口打飯的人都走光了,門口對面柳樹下的水泥板上有幾個男生在吃飯,會計家二小子和我爹在一塊兒水泥板前等著她。
“早知道你這麼慢,我就去打水了,你看你的鞋都弄髒了。”
一看見三姑,我爹就含著笑對她說。三姑低頭,儘管自己一直都很小心,還是看到自己的鞋子,上沾了不少黑泥糊塗,白鞋底都變成了黑鞋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