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在眾將的勸說下暫且擱下,但鄧羌是直性子,因為此事兩天沒來帥帳參加軍事會議,躲在帳篷裡生悶氣,王猛此番親自前往,便是照顧鄧羌的情緒;
王猛何等精明,當此之時,絕對不允許有內槓發生,所以他便將此事壓下暫且不辦。
王猛走進鄧羌營帳的時候,鄧羌正在案前飲酒,兩撇濃眉下一雙環眼精光四射,濃烈的鬍鬚生滿下顎,恰似前朝的猛將張翼德。
鄧羌見王猛進來,放了酒杯,上前行禮,不鹹不淡的道:“大帥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莫不是還是忘不了末將的部下徐成麼?”
王猛呵呵笑道:“鄧將軍,還在生氣麼?如此小氣,怎麼能成大事。”
鄧羌氣呼呼的道:“我若不生氣,手下的兄弟都要被你殺了。”
王猛嘆了口氣道:“一隻軍隊之中,最重要的是什麼?”
鄧羌想了想道:“當然是令行禁止,上下一心。”
“那麼,我要軍法處置徐將軍,可有錯?”
“這……自然是沒錯。但是我極力求情,軍法也有人情吧,再說徐成跟著我出生入死,從未有絲毫差池,為這麼點小錯就斬了他,我實在想不通。”
王猛呵呵笑道:“說的好,今天本人就賣鄧將軍一個人情,我決定赦免徐將軍之罪,你看如何?”
鄧羌大喜道:“多謝大帥宣告大義,我定和徐成拼死殺敵,待罪立功。”
王猛見他表現出的發自內心的喜悅,心中感慨,感到自己居高位太久,已經將人與人之間最誠摯淳樸的友情遺失殆盡。
鄧羌急命上茶,奉王猛在上位落座;王猛打趣道:“將軍何前倨後恭如此啊。”鄧羌粗豪的臉上居然現出嬌羞之色,道:“該當如此,您是大帥嘛。”
王猛哈哈大笑,道:“此仗過後,我打算向陛下推薦你為司隸校尉,鄧將軍以為如何?”
鄧羌瞪大眼睛,看著王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隸校尉乃是是監督京師和地方的監察官,位及二品,權利頗大;鄧羌從不敢相信,這麼一頂金燦燦的烏紗會落到自己頭上。
但王猛是苻堅大帝最信任的人,只要他開口,必然十拿九穩。
忙匍匐跪地,叩謝大帥知遇之恩,王猛笑呵呵的拉起他,手捋著花白的鬍子道:“若此次將軍能立下奇功,那麼我在皇上面前便可以順理成章的提出此事了。”
鄧羌大聲道:“末將願一馬當先,踏平燕軍大營。”
王猛拍案道:“好,我便成全你的心願,今夜著你率前鋒軍夜渡潞水,將燕兵前鋒營踏平。此戰若能揚威,我便記你首功一件。”
鄧羌單膝跪地,大喝領命。
王猛又簡單交代幾句細節,定於二更繞行下游三十里處秘密渡河,凌晨時分發動攻擊,天明前務必脫離戰鬥。
鄧羌的致命弱點便是醉心於烏紗,所以王猛以此激勵,自然是事半功倍,得其所哉。
出了前鋒營帳,但見秋野蕭索,夕照如雪,王猛的心頭湧起一種莫名的感覺;這大好的山河,如畫的江山,不日見將變成人間地獄,一想到這裡,王猛似乎能看見滿地的屍橫遍野,到處血肉橫流;無數的大好男兒將在此處喋血,他們為什麼而戰,沒有人想過,也沒有人願意想。
秋風吹動王猛花白的鬚髮,隨風亂舞,王猛站在營中的一處高地上,身姿不動如山,凝望這遠方。
二更時分,鄧羌和部將徐成,率一萬騎兵悄悄拔寨出營;馬兒的四蹄均已棉布包住,口鼻罩以籠頭,藉著朦朧的新月,悄無聲息的急速朝下游馳去。
下游三十里的碎石灘,潞水河到這裡變得寬闊起來,河水也正如王猛所說的可以容騎兵趟過;一萬騎兵趟過齊胸的水流順利的來到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