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發出第一陣響聲的時候,我便被驚醒了。
抬眼努力適應陽光,門開了,是昨天那個聲音粗獷的男人,聲如其人般的魁梧,不,不能說魁梧。他很高,卻更瘦削,飽經風霜的臉上還有一道可怖的疤痕,四肢被薄薄的肌肉覆蓋,雖不夠強壯,可也氣勢磅礴。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我能看見他漆黑的瞳孔,如鷹一般銳利。
“你,會醫術。”
是肯定句,我也點頭報以回應。
“出來。”
這又是一個命令,我站了起來,一旁的丹尼爾在他的威壓下也沒敢說話。他將我拽出了房間,又將門重重關上,然後轉身,
“跟上。”
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後向前走去,一路上看見不少村民,有的在刨土,有的在咀嚼胡楊葉,有的只是躺在胡楊樹旁一動不動。他們無一例外,都只剩下皮包骨頭,只有肚皮是鼓鼓的。
前方,一個小小女孩蜷縮在地上,她的身旁,一隻和她差不多大的禿鷲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她。男人抄起腳邊的石頭狠狠向禿鷲砸去,鳥兒慘叫了一聲,歪歪扭扭地飛了起來,卻也無力地跌落一旁。驚動了不遠處刨土的幾個男孩。他們驚喜的叫出聲,不費力氣地制服了禿鷲,撕咬著它身上所剩無幾的肉,羽毛與血液紛飛。
男人想把女孩抱起來,卻在仔細觀察後發現她已沒了生息。這副場景,腦海中驟然浮現出一個詞,絕望。
男人撕下身上的一塊布料裹起了那具小小的身軀,轉過頭來指揮我,
“直走,最裡面的那間房,進去,會有人告訴你該怎麼做。”
他抱著那團布離開了,我按照他的指示一直向前,路的盡頭是一座死氣沉沉的木屋。
推開門,裡面躺著許多人,挺著大大的肚子,虛弱地呼吸著。一名青年正在用一個缺了口的杯子給一名婦女喂水,她已經喝不進去了,液體從她的嘴角流到床上。青年見我進來,立刻手舞足蹈地過來,語無倫次的說著一些俚語,我能明白,他希望我能救救這裡的人們。我知道,他們吃了太多土和樹皮,身體已無法消化。
我救不了他們。
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令我無法呼吸。
“哇——哇——”
屋子裡面還有一些嬰兒,有的正餓得嗷嗷大哭,更多的已經氣若游絲。我拿回了我的包,裡面有一些營養液。感到一絲寬慰,我開始在房間裡忙碌著,村莊所剩無幾的食物都堆積在這裡。
安撫完那些孩子,哄得他們都睡過去之後,我走出裡屋,才發現先前的那位婦女已經嚥氣,喂水的青年坐在一旁,緊握著她的雙手流著淚,而帶我出來的那名高大男子,默默地站在一旁,如同一座雕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們就這樣一直站著。
良久,他對我說:
“你們走吧。”
聲音很輕,像風。回到最初關押我們的小屋前,我開啟門,只見丹尼爾百無聊賴得趴在地上,見我回來了,一個彈射起飛,貼在我的面前,迫不及待地想要質問我發生了什麼。可在他看到我身後跟著的男人時又悄悄閉了嘴。
男人好像不想再管我們,把門開了以後就離開了。我把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丹尼爾,然後牽著他,去看那些早已失去靈魂的軀體。我能感受到自己產生了不曾有的慌亂,我的手心在顫抖,於是我攥緊了它,直至流出鮮血。
“不行!不行!你快來幫幫我!”
丹尼爾一邊振振有詞,一邊突然把我拉走。他要把他飛船裡的糧食和水都搬過來。我的手被他拽的生疼,可我就這樣任由他擺佈。就這樣,我來到了他的飛船前,比我的要正規,也更大一些。他的倉庫裡有不少東西,我打量了一番,裡面的零件應該能修補好我的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