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聲。
“為什麼?我能有選擇嗎,我們這群僱傭兵,不過為了混一口飯吃,上面的命令,我們有拒絕的權利嗎?亡命之徒,誰又比誰高貴。殺人,不過是我們的家常便飯,如果不去戰鬥,那麼死的人就是我。”
“可你剛剛,沒有反抗。”
“……”
彷彿戳中男人的痛處,他不再叫囂。
“你並不認為這是對的,你在痛苦。”
我將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滴滴鮮紅的血珠順著銳利的刀鋒滑落,男人表情瞬間變得驚恐,臉色唰白,瞳孔驟縮,呼吸微滯。我抽回了匕首。
“感受到了嗎,你與兵器的區別。它是冰冷的,而你還有溫度;你會為了活下去而不擇手段,可又會因傷害他人而感到動搖;你恐懼死亡,卻又無法對一位被自己傷害過,正要奪走自己生命的父親作出反抗;因為你是人,你的心臟還在跳動,你還沒有泯滅良知。”
我的聲音柔和起來,
“現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男人開始劇烈顫抖,他開始瘋狂撕扯自己的頭髮:
“我看見,我看見那個女孩,才到我膝蓋那麼高,她還在呼喊媽媽……但是隊長……隊長把她的頭……血,血,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待不下去了,我要離開,離開這裡,我要回家!放我回家,媽媽……”
我靜靜地注視著他,等待著哭嚎之後,男人逐漸平靜下來的身體,
“……你想知道什麼。”
“影軍的基地,我的弟弟和妹妹都被抓走了。”
他沉默片刻,才回答道:
“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機密。我只是最底層的僱傭兵,不過拿來填補人數的缺口。如果只是成為僱傭兵,矽基星的交易所就可以報名。你的家人,很可能是被上面看中,有天賦的孩子。他們會被洗去記憶,接受訓練,最後成為士兵,加入軍隊,投入更大的戰場。再多的,我也無從知曉了。”
我沉默了,洗去記憶,投入戰爭。這不該,不應該是他們的未來!我攥緊了拳頭。
“我曾經,也有一個妹妹,她笑起來的樣子最可愛,我會在那裡再見到她嗎?不,不對,我的歸處,終究和她不一樣,我早已罪孽深重……”
男人悻悻苦笑著。
“誰知道呢,那就懺悔吧,或許,就能得到救贖了。”
我變出一朵白菊,塞進了他的手裡,男人怔怔地盯著手中潔白無瑕的花兒,
“誰會願意救贖我呢?神嗎?”
“沒有人能救贖你,除了你自己,那種一生都從未回應過你的東西,到死還有祈求他的原諒,不就太可悲了嗎?”
我站起身來,不遠處曾是父親的男人提著一把長刀走了過來,地上的那人張開了嘴,發出一聲弱無可聞的感嘆:
“謝謝你……”
父親刺穿了他的心臟,鮮紅的血濺上那朵白菊,他渾身顫抖,手卻緊緊攥著花莖,兩行清淚,自他眼角落下。
他停止了呼吸。
陽光終於衝破了雲層的阻擋,天亮了。
願戰爭不再,願和平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