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他帶著趙起來離開她的家鄉時一樣,乘汽車之前,陳貴生以防暈車為由,讓趙起來喝下了一杯水,不久趙起來就昏睡過去。
一路上趙起來醒過來一次,是在一個無數個金屬棍子在半空支撐著的穹頂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有在座椅上坐著的,有站著排著長長的隊伍的。陳貴生把迷迷糊糊的趙起來推進廁所解過手後,一出廁所的門,就從揹包裡掏出半杯溫水讓她喝。趙起來說,我不想喝,喝了就犯困,我還想看看沿途的景色呢。
陳貴生說,喝吧,還有一兩千公里呢,暈車的話,吐得到處都是,人家不願意。喝吧,喝了不暈車,睡著了不著急,一會兒就到家了。
不由分說,就把杯嘴兒對準趙起來的嘴兒,讓她一股腦兒都喝了下去。
等趙起來醒來的時候,恍恍惚惚發現夜色裡,自己坐在輪椅上,待在一個村子裡一戶人家的院門口。她的意識逐漸清醒,因為此行的目的地是回自己的老家—嶼石縣太平鄉趙油坊村,一看見村莊和典型的莊戶人家的院門,她才明白自己已經到了家門口。可是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她昏昏沉沉地朝四外看了看,上幾年還能發出光來的高掛在電線杆上的路燈於夜色裡一言不發,靠外來的自然光只能影影綽綽看見它的影子。
院門緊閉著,被從裡面反鎖,趙起來四下裡張望,夜風有點涼,將她吹更清醒,把陳貴生想了起來。她前後左右四顧,可怎麼也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因為此前揣有逃離海南的念頭,她對陳貴生的有無不太在意,這時候她所關心和焦慮的是如何叫開自己家的大門。
趙起來在輪椅子裡面,費勁兒欠起身子把爸、媽和奶奶連番叫了幾遍,並滾動輪椅的軲轆,奮力上了院門前的斜坡,費勁地伸手拍打著院門。
趙起來被騙的事兒還是被小姨間接傳佈出來。
起因是趙起來的小姨與趙起來的媽媽鬧了矛盾。
孫叫枝交給趙起來外婆帶的三弟,受涼患重感冒肺部感染住進了醫院。
住院需要花一大筆錢,孫叫枝和丈夫趙振邦打工所掙的工資除了還房貸,餘下的錢僅夠每月的生活費,給小孩看病根本不夠,只好找與孫叫枝關係比較好的小妹借。
趙起來的小姨在外省打工,聽說小外甥住了院,二話沒說就轉了一萬塊錢。同時宣告這一萬塊錢原本是她用來還房貸的,孫叫枝手裡一旦有了錢就必須儘快還給她,這錢只能救急。
孫叫枝答應得好好的,結果等兒子的病看好了,手裡有了錢,卻只顧還自家的房貸,把小妹千叮嚀萬囑咐先還她錢的要求置之腦後,小妹當然十分生氣,打電話質問大姐為什麼不守信用?
孫叫枝不好解釋,只好把趙起來當擋箭牌扛出來,說他們家的房貸已經兩個月都沒有還了,銀行下了最後通牒,要是再不快點兒繳納貸款,他們就要採取處罰措施了。銀行的人話說得惡狠狠地,好像這個月再不交房貸的話,就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孫叫枝讓小妹可憐一下她大姐,現在趙起來在外地的日子過得很好,不缺錢,等她往家寄錢的時候,她會第一時間把錢還給小妹,這她可以打百分之一百的包票。
趙起來的小姨懟她大姐說,上次你不是說,起來自從嫁到福建漳州一直都沒有音信嗎?我當時還讓你們去找找,你們一直推說不得閒,哪怕耽誤一天不幹活兒,房貸就還不上。怎麼現在一欠錢,就把起來拎出來說事兒,好像趙起來是你們的銀行,隨時都可以提款似的,起來有錢,你們為什麼不直接找起來借?
趙起來的小姨說的是事實,孫叫枝也不好辯駁,只好沉默不言。畢竟是自己的親姐,趙起來的小姨也就不再催逼,只說等大姐有了錢,抓緊還她,畢竟大家都一樣,都被房貸催逼得要死。
看小妹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