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此刻,手冢竟然在顫抖。
手冢國光,從來都冷靜強大,但絕對不是無堅不摧。
跡部忽然慶幸此刻是如此的黑暗,要不然,他實在不知該以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手冢。
又沉默了一會,跡部終究還是放不下手冢的狀況,再次開口道:“我有些餓,你呢?”
“啊。”含混不清意味不明的單音節。
“也有點渴。”知道他不會清楚地回答,跡部索性也不再問他,開口道。
“哦。”
“這裡很黑。”跡部一邊說話,一邊慢慢的朝手冢移過去。
“嗯。”語氣有些不穩。
“不知道爸爸他們知道了沒?”
跡部心裡還是有些期待,側頭問旁邊的手冢:“你說,如果爸爸他們知道了,會不會立刻放下生意回國?”
“當然。”手冢點頭點的毫無疑問,“他們是你的父母。”而在他的認知裡,父母是可以為孩子付出一切的。
“怎麼可能?”雖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跡部卻還是不自覺的去反駁,“他們才不會放下手裡的生意呢。就算知道我有危險了,肯定也只會說什麼‘這點程度的手段都躲不過,怎麼配成為跡部家的繼承人’之類的。”
“不會的。”手冢皺眉,固執的開口,“在他們心裡,你的生命肯定是最重要的。”
“我也希望是這樣啊。”跡部笑出聲來,卻帶著濃濃的苦澀與自嘲,“可是,對他們來說,需要的只是一個繼承人,而不是一個兒子吧。”
“你不信是吧?”跡部微皺起眉,眯起眼睛,“曾經我也不信。不過,曾經發生的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訴我,這世上,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
手冢沉默了一陣,然後幾乎是漠然的開口:“這與我有關?”
“喂,……”跡部氣結,幾乎緊接著就要吐出手冢的名字,幸而最後關頭遏制住了,卻也僅能氣急的道,“你……”
過了一會,他又覺得與手冢置氣實在是沒有必要。在此之前,他與手冢的關係,不過就是彼此眼中網球上的對手,偶爾打場球,再加上兩校校際活動時的公事公辦,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而手冢本就是個除了網球幾乎什麼都不關心的冷心冷情的性子,會說出這種話也根本就不奇怪。
更何況,手冢此番還是被自己所累,方才落入這種境地,口頭上發洩兩句也是應該的。
當然,即使是這樣安慰了自己一圈,跡部還是覺得自己鬱悶的要命。
他也不過是想著要開解開解手冢,讓他從那莫名其妙的脆弱裡走出,方才率先揭開自己的傷疤,卻沒想對方根本不領情,而那事不關己的態度更是讓他鬱卒。
手冢何嘗不明白他的好意。
只是,一旦完全沐浴在黑暗中,十年前的記憶就鋪天蓋地的向他襲來。
明明幼時的記憶都已基本模糊,明明當年他還不滿三歲,記憶力並不算牢靠,可那段記憶卻是如此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裡。
他記得祖母叫他不要看,於是他就緊緊的閉上眼睛真的不看。
在那一片黑暗裡,耳邊傳來源源不斷的咒罵、鞭打、拳擊等等的聲音,偶爾也會出現祖母壓抑至極的呻吟,明明那麼輕,卻在那混亂的場景中,顯得那麼清晰。
他的鼻尖,傳來的是腥澀的血味。
他能感覺到,祖母的力氣越來越小,可環抱著自己的手臂卻那麼緊那麼緊。
後來,他感覺到自己被慢慢從祖母的懷抱中拉開,身體各處都能感覺到尖銳的痛感,腥澀的血甚至流入了他緊緊閉著的眼睛裡。
那時候,他能感覺到緊閉著的眼睛被強行睜開,可他的眼前卻是模模糊糊,只有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