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順勢把她的騾頭攬進懷裡。
他就這麼靜靜攬著,撫順皮毛的手勁再溫柔不過,母騾低低的、斷斷續續又哼了幾聲,彷彿仍放心不下他,鼻頭在他胸懷裡輕蹭再輕蹭,來來回回了幾次,直到再也使不出丁點兒氣力,那雙霧濛濛的大眼垂了下來,終於,她在男人的懷抱裡撥出最後一口氣。
雲婉兒望著這一幕,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嗚咽著、低泣著,下意識用手搗住嘴,但哭音仍透出指縫,淚流滿面啊淚流滿面,像是從來不知自己會如此傷心,那些淚彷彿永遠也止不住。
然而抱著心愛母騾的男人,他眉目低斂,一滴淚也沒流,面龐溫柔依舊。
她聽見他低低唱著——
“……大年初一要出門,哎喲,我的小心肝,阿妹不捨我,阿哥捨不得賣騾馬……捨不得責騾馬……”
大石屋後頭的草棚邊,力千鈞為春花造了一個墳。
墳前沒有立碑,微微隆起的土堆前只壓著一塊方石,石上掛著成串的紅漆鈴鐺,一切簡簡單單。
寨裡的人聽聞春花走了,悲喜參半,但畢竟喜大過悲,心想生老病死本屬常情,春花兩眼一閉不必再受苦,而力千鈞這麼徹底的痛一痛也好,待痛過後又是一條活龍,重新再上路。
這兩日,雲婉兒當真成了寨民與力千鈞之間唯一聯絡的通道,大夥兒要給力千鈞的東西全往她懷裡塞,想打探大石屋裡的訊息,找她一準沒錯。
進屋,秀氣身影筆直往屋後去,如所預料的,男人在那裡。
他盤腿坐在母騾墳前,地上擺著三大壇酒和兩隻寬口大碗,就這麼和母騾你一碗、我一碗地“對飲”起來。
見屋後的情狀,雲婉兒內心幽嘆,也不出聲阻他痛飲。
她步伐沉靜地走近,斂裙蹲落,將摘來的一束小花放在紅漆鈴鐺底下,然後雙手合十默禱。
“你總是跟她咬耳朵、說悄悄話。”
已兩日不言不語的男人突然出聲,雲婉兒心一顫,回眸瞧他。
縱然飲了酒,力千鈞看起來神智仍相當清醒,他眉目尋常,淡淡道:“我每回瞧見你和春花好在一塊兒,喉頭就冒酸氣,吃起你倆的醋來。”
“啊?”唇瓣微張,眨眨眼,合十的小手不知覺放落了。
他似乎也沒要她回答什麼,舉起大碗逕自灌了一大口,跟著又抬起綁手粗魯地拭掉嘴邊酒汁,道:“春花走了,馬幫就得再挑一隻頭騾,沒有頭騾領隊,騾馬會走得不成樣的。”
“……我聽老人們說過,挑頭騾很重要。”雲婉兒溫婉微笑,也不怕地上土塵多,乾脆跪坐下來。“他們說,一頭好頭騾有本事識別毒草,不會讓騾馬誤食,它還能知道地皮下面是泥沼或沙窟,避免趕馬人和騾馬群陷落……老人們還說,如果頭騾死了,對趕馬人而言會是一件很悲傷、很悲傷的事……”
力千鈞彷彿沒聽到她最後那句話,仍大口飲酒,酒汁濡溼峻顎,連前襟也溼作一片。
“力爺……”
“頭騾要選五歲到十歲之間的最好,還要看骨骼、看毛色漂不漂亮,一定要聰明,而且一定要母騾子。母騾脾氣溫馴又機警,能懂得避開危險,公騾太莽撞了,沒法兒帶好隊伍的……選了頭騾,把它帶在身邊共患難。騾子能活到二十五、六歲,春花走得算早,少活五、六年……”他突然低低笑出。“也好,跟著我總是吃苦,早走早超生。”把大碗滿上,又飲。
“力爺——”雲婉兒又急又心痛,用力攀緊他的臂膀,把碗裡的酒全弄灑了。“別再喝了呀!”
她使勁兒握住他前臂,不放就是不放,決定今兒個一定要好好、好好地叨唸他幾句,即便他發瘋發火,真把她一腿踹飛、一拳槌斃,她都得說出口!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