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些溺斃……那是本能!與生俱來,和吃食、眨眼一樣,不用誰來教就該自動學會——
她就這麼沉沒下去,久久沒再浮上水面,只有幾顆泡沫,由她失去蹤影之處,飛竄上來,他以為她在耍些陰謀,並未立即出手將她撈起,冷覷她的惺惺作態,身為氐人,溺死是奇恥大辱。
直到泡沫消失,沒再陸續冒上來,他看見那襲隨著湖水翻騰的藍色衣裳,離他越來越遠,逐漸被湖底灰暗吞噬——
簡直荒唐!天底下有哪條海底城居民會溺水?!
他難以置信,呆若木雞,待他猛然回神,他已潛入湖中,把失去意識及氣息的她給救了上岸,收緊扣在她膀間的五指,故意不拿捏力道,抓痛她最好,她要是假死,絕對受不住這股勁兒而露出馬腳。當他以單臂將她提至半空,她依舊是軟綿綿的昏厥模樣,身子輕盈無力,不見血色的臉龐水珠斑斑,凝結在睫上、腮間,一顆顆滾滾落地,長髮沾黏白皙肌膚上,掩去泰半面容。
負屭皺眉。這條陌生的小鮻,激起他莫名怒氣和心煩意亂。
好好的氐人不做,做什麼人類呢?!
在人界會比海底城來得快意嗎?!
變成了螻蟻般一捏就死的人,脆弱虛軟,一小泓湖水便能輕易奪命,她的理由為何?!
“六龍子?”魟醫連喚他好幾聲,誠惶誠恐打量負屭一陣青一陣黑的臉色,暗忖他是想到什麼不愉快之事,能把那張九龍之中數一數二的俊逸面容給硬生生弄獰?
負屭尚未從嚴家當鋪的那處水湖景緻中回神,被他拋置湖畔等待其他人類救援的小鮻應該沒有性命之虞,他動手護住她最後一絲氣息,不容許她這般輕易死去。
騰雲離去時,他回首一眼,見她奄奄一息的荏弱,胸口那股氣淤延續至今……
“六龍子?”魟醫不死心。
負屭遷怒地冷瞪魟醫一眼,輕抿的嘴毋須開口,也足以教魟醫產生遭人痛斥一頓的錯覺。
魟醫陪笑道:“您剛剛問,沒有魚尾,只剩人形的鮻,是否影響藥效,我趁您發呆……不,沉思時翻了一下祖傳秘笈,上頭提到,鱻鮻靈參鳳涎麒角雲水湯所需正是鮻的金鱗,缺少魚鱗,這帖藥恐會失效,如果她腿上還帶有鱗片,應該無妨……”
“她已經變成人,腿上沒有金鱗。”那時她溼透的衣裙半掀,露出兩條纖細勻稱的蔥白玉足,粉嫩無瑕,幾乎不見寒毛或斑痣,更遑論是鱗片。
“這不太妙耶……”魟醫沉吟,兩道長眉快扭結在一塊。
“她無法再變回原形嗎?既然她能捨魚尾換雙足,同樣應該也可以再拿雙足換魚尾。”負屭反過來思考。
“鮻都能變人,再由人變回鮻,是沒有人敢打包票說絕對不可能啦……”
“只要她變回人身魚尾的『鮻』,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由鮻變人已經很痛苦,還要由人變回鮻……”魟醫咕噥著。
“你怎知道由鮻變人很痛苦?”負屭漠然著俊顏,凜眸瞟他。
“書上寫的,我拿給您看……咦我記得在這裡……”魟醫翻箱倒櫃,從成堆書海中挖出一本又一本以不韌草為頁,串整合冊的厚重書籍,翻翻那本,找找這本,費去好半晌時間,在負屭不耐煩地轉身要走之際,他終於如獲至寶地舉高一本紅皮書,大喊:“找著了!就是它就是它——您瞧,這頁寫著『魚尾進裂兩截,膚肉撕扯,痛似火焚,鱗片剝落,魚骨一分為二,筋脈挪,魚鰭化腳掌……』嘖嘖嘖,光用想像的,我都覺得痛了。”魟醫抖兩下。
負屭取過魟醫手上書冊,略過文字不看,只在乎要用哪種藥方或法術才能達成效果。
脫胎換骨。這四字,寫在那串血腥描述的最前頭。
“這是藥名嗎?”長指落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