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攸地向後退出兩步遠,欲同那股力道拉開距離,屏障緊隨跟上,鍾天政卻趁著這稍許空隙錯步擰身,一抬右臂,手掌自袖子裡露出來,中指對著那層屏障用力彈出。
這一下,內力外放,竟有“嗤”地一道氣流飛出,正中屏障。
與此同時,鍾天政左手跟上,“嗤”“嗤”接連兩響,他就勢身體微擺,竟是迎著那無形屏障前進了一大步。
文笙臉色微變,她明白了,鍾天政今日根本就沒有鬥樂的打算,他是想要以高強的身手來破《希聲譜》。
這已不但是武功,看他的身法以及手上的招式,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每一招每一步都暗合《行船》的節奏,《行船》的防禦竟是對他不起作用。
上回玄音閣大比。鍾天政便已經有這種苗頭,藉助於簫聲,他的暗器破開《行船》的屏障將文笙手臂劃傷。在這一年之後,他竟然更進一步,整個人如分花拂柳般接近過來。
文笙數指齊動,琴聲之急驟如夏季的一場暴雨落在荷葉上。
鍾天政覺著身前的無形屏障變了,變得層層疊疊,如憤怒的海濤洶湧而來,一道碎了還有一道。仿若無窮無盡,並且各不相同。
有的厚重得幾乎要凝成實體,有的打著漩兒。有的只如光電泡影……
這叫鍾天政有些意外,如此紛繁多變的阻隔令他無法一穿到底,必須要集中全部心神才能逐一化解,向著盤膝而坐的文笙一步步接近。
相持也好。對峙也罷。鍾天政知道文笙學會了《探花》,他正是要以這種面對面的緊逼,令對方無暇彈奏那首曲子。
兩人原本相隔三四丈遠,鍾天政繞著文笙進進退退,逐漸將距離接近到兩丈有餘。
這時遠處突然響起唿哨聲,跟著數匹快馬由遠而近,當先騎士到了村口,因為鍾天政之前的命令。未敢靠前,在二十丈開外翻身下馬。大聲稟報:“報!公子,雄淮關東山口方向發現敵軍大隊人馬,正往此地而來,請公子早做定奪。”
斥候報完,場上更為靜寂,眾人都意識到,這必是譚錦華眼見孔長義等人這麼晚了還沒回去,引軍前來接應。
所有人都在等著鍾天政下令,可鍾天政卻像沒聽到一樣,全神貫注在與文笙拆招。
林英等了片刻,只得站出來,代鍾天政命副將齊宏先帶五千人去迎敵,一定要將朝廷大軍攔截下來,不叫他們殺到這裡。
齊宏不見鍾天政反對,知道這大抵就是他的意思,當即領兵前去。
他們卻不知道鍾天政這會兒正是欲罷不能。
就在剛才,文笙的琴聲又起了變化,《行船》未止,她竟真的將《探花》加了進去。
並非是兩首曲子相互穿插,而是七絃分工明確,《探花》在響,《行船》也在響,像同時有兩個人、三個人,在彈著不同的曲子。
曾經,譚三先生、譚四先生這些人在琴上展示出的高超技巧令文笙歎為觀止,那真是既快又準,七絃同震,那麼多本應相互干擾的餘音都被巧妙地處理掉,越懂撫琴,越覺著不可思議。
可到後來,練得多了,日積月累,不用刻意去追求,文笙已經漸漸能碰觸到那種玄妙的境界。
那其實不是妙音八法生成的技藝,而是人琴合一,等七根弦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自然可以動靜由人,隨心所欲。
這是文笙的殺手鐧,《探花》一出,即使是鍾天政,也感覺到了困頓,精神渙散,注意力不集中。
他身體斜傾,抬指“啪”地一聲彈在前後兩道聲波間隙,如醉酒之人腳下踉蹌了半步,左肘就勢重重擊落在自己傷處……
噝,這一下出手之重,連本已有些昏昏欲睡的孔長義都來了精神,忍不住替他疼。
可鍾天政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