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唬歸嚇唬,你之前可是讓孟先生背了個出爾反爾的名頭,」章洪無視她驚詫神情,話鋒一轉,望向孟昭延,「我把人帶走,幫你訓訓小孩,免得以後又給你添麻煩,沒意見吧?」
孟昭延和章洪打過交道,知道這是位揣著一肚子主意的老頑童,但沒有壞心,而且程曼爾顯然放鬆了點,一會肯定還有人來找他,讓章洪帶一下,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別鬧她就行。」跟章洪簡單交代完後,又牽起她戴了表的左手,輕點錶盤,低聲囑咐:「七點四十前回來,別離我太遠,找不到就問剛剛帶你進來的侍應,在門口,知道嗎?」
「好。」程曼爾剛邁出半步,又回頭向魏夫人致歉,禮數周到,「抱歉,失陪了,魏夫人。」
隨後,她亦步亦趨跟在章洪旁邊,遠離那些因跟在孟昭延身邊而打量她的目光後,暗暗鬆了口氣。
兩人尋了張小方桌坐下,
甫一落座,章洪冷冷呵笑:「跟那個魏夫人道歉做什麼?她帶你走,無非是想向你打聽訊息而已。」
「打聽什麼訊息?」
「你說呢?小姑娘。」章洪似聽見什麼天方奇譚,「你跟在孟先生身邊,你說她會跟你打聽什麼?」
程曼爾坐得筆直,手指在下面攪動著桌布,「章老先生,您剛剛說我讓孟先生背了個出爾反爾的名頭,是真的嗎?」
章洪揚起尾音「嗯」了聲,「他說有個天賦異稟的小畫家,問我願不願意收她做關門弟子,我答應了,那小弟子又不來,這不是出爾反爾嗎?」
「不是這樣的!」她急於反駁,一時沒找到理由,啞了聲。
當年情況好像確實是這樣的……
章洪見她著急,起了心思:「那是怎樣的?」
「是、是我……」程曼爾絞盡腦汁,拼了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是我出爾反爾不知好歹,辜負了孟先生和您的期望,事情都怪我,跟他沒有關係。」
「那為什麼程小姐要出爾反爾,如此不知好歹呢?」
「因為……」
她又啞了聲,連帶著重新沮喪起來,唇抿成薄薄的一條線。
章洪喚來侍應,拿走她的酒杯,倒上了兩杯茶。
周遭人來人往,每人著西服長裙,一身珠光寶氣,臉部每塊肌肉都是向上的,笑著的,以最好狀態忙著為自己的人生或事業牽線搭橋。
角落裡的一老一少,一個長袍馬褂,一個倒是珠光寶氣,但神情沮喪,是向下的。
兩人在不合適的場合,一人穿著不合適的衣服,一人擺著不合適的表情,想講不合適的話。
章洪不急追問緣由,循循善誘,一步步卸下她的防備。
「小姑娘,我們不過第一次見,為什麼你寧願跟我走,也不願意待在那?」
「我剛剛表現太差了,不想在那裡繼續丟臉。」程曼爾坦然,「而且您和這裡的人不一樣,他們西裝革履,您像個老師。」
在融不進去的世界裡尋找被排斥的同類,大概是人的本能。
而且程曼爾有了解過章洪的經歷,大器晚成的油畫畫家,早年潦倒,在港城街頭為人畫肖像,曾拒絕過一位富人提攜,後憑藉記錄港城街頭二十年變遷的畫本一舉成名。
這種來自兩個時空,不同人生,卻做過同一種選擇的默契,也自帶一種同類的吸引力。
章洪微微頷首,對她的形容很受用,「老師,傳道受業解惑,不錯,我喜歡這個比喻。」
「沒當成你畫畫上的老師,現在過一把癮,也是可以的。」
程曼爾眨了眨眼,躊躇了片刻,啟聲:「章老先生,我可以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假如當初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