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把這人弄醒啊?
本來就是大皇子,雖然沒有受邀但是還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裝作是來赴宴的,就此上前。
難道是被人遺忘慣了,自己也便接受了自己不存在的現實,潛意識裡就覺得自己是個身份不明的人所以不能現身?
簡直荒謬至極了!果然,果然不應該管這人,任他睡在寒風瑟瑟裡的!
居然造成了這樣進退不由的局面……
大皇子越想越糾葛,抬眼看了看紋絲未動的盡歡帝。過了午夜之後,白日裡太陽普照遺留的溫度愈發褪了開去,僅餘著清冷的月輝伴和著涼意絲絲的秋風拂過盡歡帝的衣襟,便服飄搖,束髮帶翩飛,半側著的修長身影在亭中如夢似幻傾覆人寰。
場景雖美,但是便服下,便是片片立起的疙瘩了吧……
而且若是聽之任之,這些疙瘩搞不好會立一整晚……
不斷重複了幾遍吸氣呼氣的動作,大皇子站起身輕輕走了出來。
放緩腳步走到欄杆邊,大皇子偏頭看了看眼前毫無動靜的人,不管是睡是醒,只要點了穴道便可安然無事了吧——不過那之後他就沒有辦法自行回殿了,這人慣弄權術,也不知今晚應該宿在哪殿的妃子處,或是不該宿在哪殿,那些隨侍的太監們估計也是受命不敢隨意來找尋,那好像就剩給他蓋上點東西這條路了……
想著大皇子伸指向著盡歡帝頸後的安眠穴點去——突進的手腕猛然被一隻有些冰冷的手扣住,一驚之下併攏伸直的食指和中指連帶著蜷了回來,瑩潔的指尖緊緊抵在掌心,大皇子訝然看向低俯著的傾城側臉,不自覺地喊出了十五年來在心中繚繞不清,卻是從未出口的稱謂。
盡歡帝收緊了肇事者的手腕,抬起頭來慢慢睜開了鳳目:賭對了,對方上前來檢查必定會點穴讓自己完全睡過去,就賭他不會對自己下殺手也不會輕易傷了自己,那伸出的手指決計不會指向臍邊會震傷內腑的穴位,那麼自己要提防的便是對方手上揚瞄向自己後頸的安眠穴……
果然如此,也,幸好如此……
唇邊浮起成竹在胸的笑意,盡歡帝還未來得及打量方才一而再再而三冒犯自己的人,便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喚聲驚了一跳,險些鬆開掌中牢牢控制著的纖細手腕。
那個喚聲,“父皇。”
蟲聲已然喑啞,過深的夜色下園子裡似乎靜謐到呼吸可觸,靜謐到連燈籠火紅色的光都像是淡化成了明淨的粉紅,或是純粹的瑩白。‘父’,‘皇’,兩個霸絕天下的字合攏到了一起,便時刻透著深重的無奈和因人而異的敬重,在此刻濃到極致的夜幕中奮力衝撞開了猜疑和緊張。
父皇,父皇,父皇……
大皇子拋卻心中激流般湧出的困惑和震驚,低垂下眉眼避開向自己掃來的犀利目光,任著方才不自覺間脫口而出的兩個字漸漸消散了實質化的聲響,而後飄飄搖搖地跌落下來,在無形中碰撞地亭中氣氛愈發詭秘了起來。
不同於家宴上此起彼伏的孩童甜膩膩的喚聲,這個聲音透著少年應有的清越,還滲雜著心性所至的溫婉和涼薄,宛如客家箏上從容流瀉的出水蓮,悠揚深長到了極點。
其實若沒有這聲叫喚,盡歡帝也會微微愣神,因為眼前身著白衣眉眼低垂,手腕被自己控在頸邊的人兒,不斷地提醒自己回憶起罷相那晚窺見的御花園裡的超度,念及洞門後看到的跪在亭子邊合掌祈禱的人兒,心中便被一浪一浪的前所未有的懷念之感衝擊。
當時因為怕他真是個擅闖御花園的人,也許還怕驚擾到似是無意跌落塵世的仙人般的少年,便沒有現身細看或追問。
沒成想,居然是自己的皇兒……
盡歡帝絲毫不懷疑這稱謂是否出錯了眼前人兒之口,無論多危急的情況下,也沒有人會魯莽無知到這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