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許人也,多爾袞從未聽說過,如今就連阿貓阿狗都敢給他寫信威逼,憤怒又忍不住漫上了心頭。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怒火,將那封皺巴巴的書信封皮撕開,抽出了裡面的信紙。
書信的內容很簡單,首先表明了大明鎮虜侯並無意與清國為敵,甚至雙方還有著共同的利益契合點,但這是題外之意。這封信的重點在於,明軍可以放歸被俘的八旗兵已經豫親王豪格,甚至還可以給他一個體面的臺階,以讓他對國內有所交代。
不過,提出的條件卻讓多爾袞陣陣皺眉。
大體上有三點,一則是賠款,因為清國方面率先挑起戰爭,入境朝鮮國,大肆屠殺掠奪朝鮮國平民百姓,因此必須對朝鮮國予以適當的賠償,這個數目當以一千萬兩白銀為宜。賠款倒不是不可以,只要不割地怎樣都行,但這賠款的數額還是讓多爾袞忍不住咋舌。關外少民少地,一千萬兩銀子,要多少年才能攢的出來,除非是大舉動兵,再南下打草谷,去搶他一把。
可事到如今,他還能隨意對長城內的明朝京師隨意動兵了嗎?明軍佔了朝鮮,一直虎視眈眈,只要清軍稍有異動,說不定對方就會殺過鴨綠江。
二則是通商,清國必須開放海禁,允許商人自由出入遼東,採買關外特產,運送各地貨物。並且直接明言一點,清國政府不得對持有大明鎮虜侯派發商引之商人徵稅。
這一條咬咬牙也可以認下,畢竟是無關痛癢的商貿,還不涉及根本。
二則是租地,清國將金州、復州、小黑山等地悉數租借與江南貿易公司,江南貿易公司在租借地內與清國當地官署擁有同等事權。租借期一百年,每年租金十萬兩白銀。
只有最後這一條是讓多爾袞最為頭疼的,租借土地的法子表面上看不是割地,但卻要求與官署擁有同等事權,這裡就是很有待商榷的地方。
還有,那個江南貿易公司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這是明朝新設的官衙還是民間私設的商會?
在信件末尾,程銘九特地標註的一行文字解釋了多爾袞的疑惑。江南商貿公司並無大明官府身份,其中的經理執事也沒有官家身份,純屬民間商人自發所設。
大明鎮虜侯重視工商,對江南的工商業大力扶持,甚至為其提供武力保護也在所不惜!
看到最後這句話,多爾袞忍不住冷笑連連。就算這些南蠻漢人口口聲聲說江南貿易公司沒有官府身份,那麼那個李信又憑什麼替它提供保護?或者說,這個所謂的江南貿易公司,本來就是那個李信私人的財產……
想到這些,多爾袞只覺得內心中黑暗一片的世界裡忽然間開啟了一扇窗子,儘管他現在還沒有體會明白,這扇窗子究竟該如何利用,但終是有了一絲窺得朝鮮明軍本意的恍然感。
多爾袞將手中的書信放在桌案上,抬頭冷眼看向遏必隆。
“說說吧,你回來之前,明朝人對你有什麼交代?”
他不相信,明朝人放遏必隆回來就是為了讓他送一封信這麼簡單。
遏必隆趕忙回道:“回攝政王話,程軍門說了,只要攝政王肯罷兵言和,與朝鮮國簽訂睦鄰友好條約,明軍甚至,甚至可以出兵幫助攝政王平,平亂!”
啪的一聲,多爾袞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桌案,將遏必隆嚇得渾身一顫。
“放屁!睦的什麼鄰,哪李來的友好?朝鮮是我大清屬國,閔氏是亂臣賊子,要本王與亂臣賊子簽訂條約,真真是白日做夢……”
將遏必隆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多爾袞自覺胸中的怒氣稍稍消減,然後又暗歎一聲,罵歸罵,如果能把租借地這一條適當的改動改動,未必不能一談。
為今之計穩定內部才是關鍵,否則等他被趕下了攝政王的位置,大清國和多爾袞還有半文錢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