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舊友,那就是宣告未顯時的貧賤相識,到得今日時過境遷,若身份地位相差無幾,那是故知相逢好不痛快。可若是天差地別,那就是來打秋風了,黃公子礙於舊時情分不好薄了情面,這才勉強帶了來。
存了這個心思,老鴇便在人群中去尋那黃宗羲,卻見他正在那臉堂黝黑,身著麻布長衫的土豹子邊上殷勤說話,再細看此人旁邊一身短打不說,臉上還有道駭人的疤痕,旁如無人的大口喝酒吃菜,還不時的咂咂嘴似乎意猶未盡的模樣。
眼見如此老鴇也有了計較,準備將這幾個留了多時未曾出場的官家小姐遣回去,再換幾個尋常貨色過來。孰料人還為轉過身來,便被黃宗羲從後面叫住。如此便進退不是,也只好硬著頭皮上前見禮。
黃宗羲向來厭惡此等勢利小人,也不理會她的謙卑,而是衝李信笑道:“鎮……十三哥,吟風弄月原本就是雅事一件,諸位就入鄉隨俗吧……”
陸九與米琰各選一人,李信今日尋人不遇心下沮喪,原本無心於此,但一眼瞧見身子縮在後面的一名女子眼圈微紅,神情也與她的諸多姐妹格格不入,竟似剛剛哭過一般,便心有惻隱。老鴇此時也注意到了那女子的異常神情,便邁著細碎步子來到她身邊,微不可察的用手在他身上狠狠擰了一把,又佯作不經意的低聲警告了幾句。
這些舉動一絲不差的落在李信眼中,只那老鴇聲音壓得極低,卻聽不清她究竟說了什麼。眼見著老鴇大有將她遣走的意思,便擺手阻止示意讓這神情戚然的美女坐到自己身邊來。那女子款步過來,似乎向李信投來了感激的一瞥,然後便又是一副戚然模樣。
直覺告訴李信,這是個有故事的女子,只不過一時間不知從何問起。
恰在此時,卻聽一位半醉士子高聲慨然嘆道:“當世之時內有流賊肆虐,外有韃虜虎視眈眈,我等不能為國分憂,卻只能在此處杯酒蹉跎,何其可悲……”
立時便有人起身附和。
“子路兄說的好,吾等蹉跎豈是心甘情願?實在是朝中奸佞當道,縱使有心報國,奈何明月只照溝渠!”
“聽說張西銘已經時日無多,已經確診,系中毒無疑!”
“張西銘為復社奔走卻落得如此下場,豈能讓人不為之心寒?此事若不深究個水落石出,真是忝為復社同門了。”
“深究又如何?吳昌時巴結上週閣老,誰又能奈他何?”
李信低頭淺酌,卻留心聽著他們高一聲第一聲的激昂言談,只聽說了吳昌時的名字時,讓他心中不禁一動。這個名字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仿照藍玉謀逆案參劾自己謀反的就正是此人,只不知此人竟如何與復社中人也交惡起來?
孫鉁曾提及過吳昌時此人,大體上也是個阿諛權貴之徒,遊走於閹黨與東林之間,只不過沒有阮大鋮那麼倒黴,因為處置失當而城了眾矢之的,以至於到現在亦難再起復。且吳昌時現在投靠了周延儒,正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誰若想扳倒他就等於和周延儒叫板。
不過據李信所知,周延儒的復出再度為相,與復社中人的大力運作也脫不開關係,那麼吳昌時與復社又有什麼矛盾呢?還有他們口中的張西銘又是誰,從他們的言語中能感覺出來,此人在江南士人中的地位當是舉足輕重的。
正在李信胡思亂想間,在場計程車子們卻已經轉了話題,多時議論抨擊時弊之言。有質疑楊嗣昌剿賊不利者,直言皇帝早該將其罷黜,啟用真正知兵之人,如盧象升、孫傳庭之輩。有人又毫不客氣的直言罵那楊嗣昌是個沽名釣譽,欺上瞞下之輩,實在是誤國大奸。
這時卻又有人道:“今上厭惡盧、孫二人與楊某脫不開關係,此賊不除,此二人難再復出。朝廷只須將鎮虜侯調了去,李自成之輩只能望風而逃了!”
聽到他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