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聲道:“進來。”
隨軍醫正黃文尚入帳,躬身向卿塵請教幾個關於外傷醫治的問題。殷採倩悶悶坐在旁邊,倍感無聊,不由得抬頭打量起卿塵來。只見她閒閒而坐,白袍舒散身後,髮絲輕挽,束帶淡垂,周身似是籠著清雋的書卷氣,平和而柔靜。她時而伸手為黃文尚指出一些穴位脈絡,玉色指尖如蘭,纖白透明,似是比語言神態更能表現她的從容和安然。不知為何,殷採倩忽然便想起了夜天湛。
風神照人的湛王,每次談到這個女人的時候總會用一種悠遠的語調,飄離的神情,意味深長而帶笑,笑中不似往日的他,但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同。
她曾聽夜天湛坐在王府的閒玉湖邊反覆地吹奏一首曲子,玉笛斜橫,臨水無波。那笛音落在碧葉輕荷之上仿似月光,恍惚柔亮,婉轉多情。
她曾因好奇追問這是什麼曲子,夜天湛只是笑而不語,目光投向高遠的天。
然而在夜天湛大婚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那首曲子,確切地說,是再未見夜天湛的玉笛。
她很懷念那笛聲,後來靳慧告訴她,那是一首古曲《比目》。
待黃文尚離開,卿塵覺得有些累了,重新靠回火盆前靜靜翻看一本醫書,卻見殷採倩欲言又止,她抬眸以問。
殷採倩猶豫了一下,問她道:“我聽說你的醫術很好。”
卿塵點頭:“還好。”說話間眸色靜澈,帶著淡定的自信。
殷採倩睫毛微抬:“那你有沒有好些的傷藥?”
卿塵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你想給鄭召他們治傷?”
殷採倩點頭,頗有些懊惱:“我並不知軍中會有如此重的責罰,是我連累了他們。”
卿塵道:“我已經命人將藥送去了,這個你倒不必擔心。”
兩人似乎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可說,都沉默了下來。卿塵斟酌片刻,婉轉問道:“你此次是私自離開天都的?”
一提到這個話題,殷採倩頓時帶了幾分戒備,不悅道:“我不迴天都。”
“難道你還能此生都不回去嗎?”卿塵目光落回書上,笑說:“殷相豈會不擔憂?”
殷採倩言語冷漠:“他們若還是逼我嫁人,我便不回去!”
這倒和十一的逃婚如出一轍,卿塵抬眸,淡淡一笑:“殷相此舉並沒有什麼錯,你是族中嫡女,也應當多擔待些。”
殷採倩一眼橫來,卿塵不急不徐又道:“當然,我並不想你嫁給澈王。”
殷採倩眼中似是帶出些嘲諷:“族中嫡女,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不嫁給湛哥哥,辜負他對你一片深情嗎?”
夜天湛的名字驟然在卿塵心中帶起幾分楚澀,絲絲散開,化做百味紛雜。她半垂下眼簾,嘴角仍舊噙著絲幽長的笑意,說道:“我嫁的,是我想嫁的人。”
“我也只嫁我想嫁的人。”殷採倩未假思索,立刻說道。
“你想嫁給誰?”卿塵淡聲相問,眸色幽遠,略帶一絲清銳,看往她眸心。
殷採倩神情一窒,杏眸略抬,卻在那道從容的目光下立刻避往一旁。卿塵笑而不語,只是靜靜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殷採倩幽幽問了一句:“你不怕他嗎?”
卿塵修眉淡舒,瞭然而澄明:“你怕他。”
殷採倩竟然沒有矢口否認,望向別處的目光透出些迷茫的色澤,夜天凌剛才杖責將士的冷酷不期然浮上心頭。然而她臉上很快出現一抹倔強的痕跡,直言道:“我喜歡他。”
“哦。”卿塵淡笑,不見驚怒:“我不介意你在軍中多留些時日,只要你能違拗他的命令。”她好整以暇地將醫書翻到下頁,容顏淡雋半透在水色微濛之後,如隔了一片琉璃世界。
殷採倩深深呼吸,壓下無端加快的心跳,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