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家人都靜了下來,尤其是曹飛,他幾乎是反射似得將筷子放了下來,抬起了頭,豎起了耳朵,滿臉戒備,就像是個要攻擊的小狗。
這些年,曹玉武與他們並非沒有聯絡。他們畢竟是母子兄弟,縱然曹玉武做過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可這些親情是抹不掉的。曹玉文每年都給曹玉武寄點東西,曹佳佳生病,曹玉武也求曹玉文給他在省城找過藥,只是沒見過面。
誰也沒提過見面。老太太想兒子,但想到的更是傷心,她歲數大了,經不得這些事情,也就在曹玉武打過電話的時候,問上幾嘴。而曹玉武不知道為什麼,終究沒提過要來省城的事兒。
許樂猜想,他畢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渾人,他的渾,是在李桂香死後,無人管束的混蛋。就像是一個被天天管束著的孩子,當家長一旦鬆開手,他一定會盡情的玩耍,但時間久了,他會發現,這樣太沒意思,而試圖回到過去。羅曉梅就是曹玉武找到的過去‐‐家。
所以,在結婚後,他雖然鬧騰過,也受羅曉梅挑撥過,但後來的幾年,那麼多人知道曹飛自己擺攤賺錢,兩家也都是相安無事。他應該心裡明白過來了,但又無法挽回,再說還有巨大的生活壓力,只能跟兒子們兩不相見。
所以,許樂又以為,這是曹佳佳生病了,又要託曹玉文買點藥。老太太催著他們上學,許樂就拉著身體僵直的曹飛,和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曹遠,出門上學去了。
如今,小遠上一年級,跟他們一個學校,在小學部。平日的時候,都是曹飛帶著小遠,許樂自己單騎一輛車子,今天瞧著不行,許樂直接拽著兄弟兩人走路上學了。一半路的時候,曹飛突然說了句話,&ldo;樂樂,我還是很恨他怎麼辦?這麼多年了,我一聽見他的聲音,就會想到他怎麼對不起我媽,怎麼對不起我和小遠,我恨他!&rdo;
許樂緊緊拉著曹飛的手,他明白這種刻在骨子裡的情感,愛太深了,恨太深了,都會融入血液,順著細細的血管,經過心肝脾胃腎,經過大腦,在身體中流動,仿若圖騰一樣,每天千百回的印記,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他捏了捏曹飛的手,鼓勵他,&ldo;恨就恨吧,總比什麼感情都沒有了好。等到不恨了,看開了,再說其他的事兒。&rdo;
曹飛想了想,沒說話,只是把許樂的手握的更緊了。曹遠在旁邊瞧了瞧緊緊拉著手的兩個哥哥,伸出小胖手一把從中間扯開,分別拉了上去,衝著兩個人不甘心地說,&ldo;你們拉手又不帶上我!&rdo;
只是現實永遠比估算的要戲弄人。許樂三兄弟中午回家沒看到曹玉文,家裡就剩下黑妹,連老太太都不見,就有點詫異,問他們都哪兒去了?
黑妹反而將話岔了過去,讓給曹飛去樓上拿東西,然後衝著許樂說,&ldo;我菜沒洗完,樂樂幫我洗菜去。&rdo;然後跟著他進了廚房,關了門,第一句話就是,&ldo;樂樂,你大伯出事了。小偉開車帶著你爸和奶奶都過去了。&rdo;
許樂就愣了一下,&ldo;什麼事?&rdo;
黑妹說,&ldo;他和單位的司機偷偷把拉煤的大貨車弄出來運貨,結果撞了車,如今,人在醫院裡,快不行了。你爸和你奶奶都趕過去了,剛剛打了電話,說是真的,你說,我怎麼跟飛飛說這事兒啊。&rdo;
在黑妹斷斷續續的敘述中,許樂將事情拼湊了一下,就出來了。曹玉文發財之後,羅小梅自然是眼紅的,只是曹玉文和曹飛都對他們深惡痛絕,曹玉武犯了邪似得又嚴禁她去找曹玉文,所以一直只能看著他們富,自己拿著那點死工資過活。
等著曹佳佳長大後,日子就更難過了。曹佳佳身體不好,常年生病,吃藥是錢,平日裡吃點好的也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