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孫傳庭遇伏的地方往前走數里,群山中出現片片谷地,這是石砫宣慰司難得的耕田。
一名自稱秦拱明的年輕小將帶兵前來迎接,小將做漢人著裝,與他帶領的一身黑藍的畢茲卡人,也就是土家族的白桿兵,搭起來卻毫無違和。這隊軍士精壯齊整,有種令行禁止的肅殺之氣。
秦拱明將他們帶到一處農田,孫傳庭整肅衣容,與李若璉恭敬等待。農田裡,一位中年婦人立起身來,就著水溝洗了一下手腳,來到孫傳庭面前。她中等身材,布衣荊釵,發有微霜,面目堅毅。
“孫傳庭見過老師”
“見過秦將軍”
“伯雅來了?山路還辛苦嗎”
秦良玉眼神一掃,見到馬隊有受傷的人、廝殺後留下的印跡,面色一凝,卻沒多問。
“想著來迎你,順路看看陛下賜種的泰西莊稼,長勢還不錯,只要不遭蟲害,定能豐收”
“遵義州的,也長得不錯,據說工部徐尚書尤推崇甘薯,說是瘠田也能畝產六七石,學生萬分期待”
落著一個身位,孫傳庭跟隨矮他兩頭的老師徐徐而行,路上的土家人,紛紛拱抱雙手彎腰行禮,眼裡流露全是對女頭人的親切與崇敬。女頭人毫無架子,一一點頭回禮。
石砫宣尉司背山而建,寨門高大威武,軍備齊整,但人們進出自如,面色平靜。這裡並無戰事氣氛,只是守衛者訓練有素,不曾懈怠。
進了寨門,一棟棟吊腳樓映入眼簾,密如叢林卻整潔有序,這是西南常見的建築,樓下是空的,不住人,用於迴避毒蟲溼氣,樓上的正屋都有牆壁,但許多側屋乾脆就四面透風,來得涼快。
密密的吊腳樓中,夾雜著一些漢家風格的商鋪和作坊,甚至還有一兩家小書院,和諧而不突兀,讓人有種世外桃源的恍惚感。而整個城寨眾星拱月的正中,是一群介於漢家建築與吊腳樓之間的高大樓宇----上層是漢家的飛簷牆瓦,底層支撐的卻是吊腳樓般根根支柱,不同的是,這些木頭柱子大了許多倍。就是宣尉司府邸了,看起來頗有年頭,古樸莊重,卻無半點多餘裝飾,又與那些鑲金帶銀的頭人府邸大有不同。
等待的時間,孫傳庭舉目四望。這廳堂裡全是漢家裝扮,掛滿文人墨寶,都有些年頭了。不遠處,就是宣尉司使馬家,也就是秦良玉丈夫家的祖祠,祭祀的油燈一直亮著,燈後是層層疊疊的牌位,讓人心生崇敬。馬家祖先可追溯到漢朝的伏波將軍馬援,是世代鎮守西南的漢家人。
為示尊重,秦良玉換了身皇帝御賜的緋袍,這官袍十分嶄新,熨燙齊平,想來日常十分愛護,捨不得穿。
“伯雅不曾受傷吧”
“不曾,有錦衣衛李百戶暗中護佑,學生並未受損”
“都說西南吏檢因你而起,那麼多貪官人頭落地,必有報復。伯雅又大拓商道,廣行商貿,那些盤剝商人再無暴利可圖。遵義州還廣收各族逃奴,土司頭人們大受損傷。而今遍地仇人,伯雅千萬當心。回程,讓吾侄兒拱明,再帶兩百人,隨你同去遵義護衛吧”
“學生此次還真是為借兵而來,遵義州而今徵收了兩萬新兵,正待有老兵帶隊訓練”
“兩萬?,伯雅,你怎可如此膽大”
“赴任之前,陛下特地交代,練兵多多益善”
“借兵自是無妨,只是石柱宣尉司兵員定為一衛五千六百人,已經遣了三千去遼東了,補缺的新兵,尚未練好”
“老師也太過謹慎了,陛下有言,白桿兵亦是多多益善”
秦良玉想了一想,還是搖了搖頭
“蠻荒土司,坐擁大兵,終是不好。何況石砫貧瘠,不到二十萬人,養不起大兵”
“陛下特旨,準石砫自行鹽鐵交易,商業百無禁忌,老師自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