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長費力地比出手勢,止住她接下的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死不足惜,乾爹唯一不甘心的是因為自己一時的疏忽,誤中奸人毒計,恐怕……往後不知有多少弟兄會受此拖累。”
司徒香禔把哽在喉頭的痛楚嚥下肚子,強擠出一朵笑容,但安慰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司徒長掙扎地拖著殘軀從床畔拿出一根碧綠晶瑩的綠竹杖。
司徒香禔見過它無數次,它是歷代丐幫幫主相傳的信物,俗名打狗棒;也是丐幫幫王的身分象徵。
司徒長顫巍巍支起身子,雙手交胸,躬身說道:“祖師爺,弟子無能,不能光大我幫,今日事出無奈,弟子將幫主之位傳於第三十一代繼承幫主,望祖師爺在天之靈,保佑香禔這孩子逢凶化吉,早日完成使命……”
司徒香禔驚悚地接過義父遞來的綠竹杖,啞口無言。
“去吧!孩子,丐幫的一切全靠你了……還有,”他急促地緩過一口氣來。“告訴那個孩子,我對不住他孃兒倆人——”
“乾爹……”
有口痰咽在喉嚨,他快喘不過氣了。“找到他就把綠竹杖交給他,但是,如果……他過得好好的,你就忘了乾爹託付你的這件事——”
他?就憑一個陌生的名字,茫然無緒,教她從何找起——
一個叫衛寇的男人。
“噓!”
“娘,聘兒也要去!”
“你再吵,小心我K你喔!”
此刻,一個人玉足橫陳在木梯上,又不甘不願打發她跟前一個莫約三歲的小兒,這還有誰?她就是佟家寨的押寨夫人蘇映心,蘇大姑娘,那跟屁蟲就是她的兒子佟聘。
雖然她已為人妻又為人母,但,單看她目前這副德行就曉得她沒啥長進的,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栘,她就是最活生生的模範標本。
聘兒顯然盡得蘇映心真傳,人小鬼大地發出賊兮兮的笑聲。“娘,你不帶我去,待會兒我向爹告狀去,說你又『紅杏出牆』到寨子外玩耍去了。”
蘇映心橫了兒子一眼,目露兇光。“你敢吃裡扒外?誰答應給你買萬花筒和八音盒的?”
他狡黠一笑,天生的兩個梨渦迷死人地若隱若現。
“爹答應買給我。另外還添了一組洋鬼子造的伸縮望遠鏡,嘻嘻……他只要我盯住娘就成了。”
顯然蘇大姑娘“紅杏出牆”的紀錄不只這一次而已。
一山還有一山高,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佟磊,自己忙得沒空陪她已經是罪過,而她沒去黏他,他便該偷笑的了,居然還收買了兒子干涉她的遊興,這種老公不如休了他。
心兒氣嘟嘟的樣子幸好佟磊無緣看見,但是此刻正在書房整理租借帳目的他忽覺背脊泛起一股涼颼颼的寒意,卻不知因何而起。
“你不要活了?竟敢背叛我!”你看看,這哪是一個母親該說的話,老天哪!
“是娘教的,西瓜哪邊大就往哪邊靠,你出的價碼太低,爹大方多了,他還答應等『墨蹄玉兔』生下小馬來要送給我當入私塾的禮物呢!”畢竟他年幼無知,道行尚淺,一不留心便把所有的暗盤全抖了出來。
“他居然慷他人之慨!”佟磊也不想想“墨蹄玉冤”是誰的寶貝!
墨蹄玉兔是“踏雪無痕”的女兒,如今這一胎已是第三代了。
“娘,你就別這麼小氣,反正爹的東西就是你的,你的東西就是我的啊!”
心兒瞪大眼珠,縮回跨在木梯上的腳,沒好氣地說道:“聘兒,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佟聘倒退了一步,他敢發誓,那一瞬間他看見了他娘眼中閃現一簇欲置人於死地的光芒。“娘,沒人教聘兒這麼說,是我自個兒想當然爾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