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很熟,他們都聽出來是宋嫂的,不由嚇得一哆嗦。陳辨探頭去看,只見宋嫂抱著兒子披頭散髮的在街上跑著,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扯破了一半,象裙袂似的拖在身後,露出瘦得根根清晰的骨頭。幾個燕兵跟在後面窮追不捨。
陳辨心裡冰涼,想道:“已經來了!”他等那些幾個鮮卑兵跑上將宋嫂撲倒在地上時,衝出去就是一棒打在其中一個的頭上。可沒能略為喘口氣,臂上已是中了一槍。等他跳起來,又有槍刺入他腿上。他便站立不穩,栽倒在地。陳辨本是書生體魄,多日守城早已是筋疲力盡,這時劇痛連著失血,馬上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省。在失去知覺得,耳中傳來朱家媳婦的慘嚎。
也不知暈了多久,“哇!”一聲啼哭好象就在他耳邊似的,他激靈了一下,終於睜開眼。卻見宋嫂撞在道邊的石板上,光潔的額頭淋淋漓漓地,象雪箋上綻出怒放的紅梅。一個燕兵罵道:“死了了得讓老子受用一回!”然後就扯下褲子。腳前宋家兒子哭叫著顯然是礙了他,被他一腳踏下。那孩子的腦子頓時跟西爪似的破了,瓤子撒了一地。
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抱在膝上長大的孩子化作一堆血肉,便是陳辨近日來已經在戰場上廝混得麻木了,可還是又一陣若死的眩暈。
這時身後傳來朱家屋裡傳來婆媳兩人的呻呤哭叫,被獰笑聲打得一斷一續。他怵然一驚,想道:“沒有孩子哭聲,沒有!”這念頭象鉻鐵似的將他激得站起來,可腿上渾無氣力,又砸在了地上。
他勉力抬起頭,面前脫漆的門板無精打采地晃盪著,屋裡的糾纏著的腳腿時隱時現。他手在地上刨著爬去,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可這三五步卻如同天塹一般難以逾越。終於扳住了門檻,探頭進去,他就看到一個鮮卑兵高高撅起的屁股。他好不容易積了些氣力,狂嘶一聲撲上去就卡住了那粗短的脖子。
那鮮卑兵受這一驚嚇,狂跳起來,去瓣陳辨的手。可陳辨此時頭腦裡已是一片模糊,所有精神都在這兩隻手上,那鮮卑兵竟擺脫不得。耳邊別的燕兵叫罵將近時,陳辨手中的人居然一軟,萎然倒地。
他不防這著,整個人也摔在地上,跌了個七葷八素。等他眼前的金花散去,就見到老闆娘手上血紅一片,卻是一把剪刀插在了身上燕兵屍身胸口。等他叫出聲來去翻動她時,她勉強向他投來一個求懇的眼神,看了一眼邊上,然後頭一歪就己嚥了氣。
陳辨想叫她,可只卻只能虛弱之極地喘著。他斜了一下眼,見到朱家孫兒,知道老闆娘死前還惦記著什麼,滾過去,手在他鼻上一撫,冰冷的氣息象根鋼針似從指尖一直刺到了他心裡去。他不知是哭是笑地拉了下嘴角,卻見朱家孫兒內面,躺著的是雨雨。陳辨用發抖的手觸了一下雨雨,卻不敢置信地震了一下。那小小軀體上竟還有一絲顫動,他頓時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竟能一把抱著他就跳出屋去。
“這小子還沒死?”隨著劈面而來的磣磣青芒,傳來燕兵喝聲。陳辨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無神的雙眼愈來愈清晰的映在刀身之上,卻再無閃挪的餘地。他抱緊了孩子欲閉目受死,那燕兵卻往後一昂,直挺挺地倒在了他身側,半截箭翎從他背上露出。陳辨抬頭一看,見到數百騎從前面街上衝殺過來,當頭的將領箭似流星,燕兵慘叫四起。
“竇將軍?”陳辨精神一振,叫出聲來。竇衝聽到,看了他幾眼,終於認出,策馬到他身邊,道:“這不是陳先生麼?”
“是,”陳辨好不容易爬了起來,道:“自王丞相去後,這麼多年沒見過將軍了,不想將軍竟還認得。”他懷裡的嬰兒此時驟然清醒,哇哇大哭。竇衝看了一眼那孩子,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猛一抽搐,問道:“這是你的孩子麼?”“是,”這危急時陳辨也沒心思去對他說這娃兒的來歷,疾抓了他馬上轡頭,叫道:“竇將軍,現在城裡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