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客請儘管瞧。若嫌這格架上的器具不堪入目,內間還有雅器。另有些珍品小店中未備,但有圖冊可供覽閱,若是尊客喜歡,小店即刻從京城總鋪裡調來。如仍無中意的,客官亦可將想要的式樣告知小店,小店可專為尊客製出。”
張屏道:“貴店不止一間鋪子?這些瓷器都是自家燒製?”
老者道:“小店在豐樂只有一間鋪子,總號在京城,數個州郡都有分鋪。京城附近與燕州府的燕川、沙臺,河南府的寶豐,都有小店的瓷廠。有燒粗器的,也有壺盞雅器。因是自家窯出自家鋪子賣,價格比那各處進貨的鋪子公道。”
張屏問:“貴店在南方可有窯廠?”
老者又一笑:“小老兒不敢在尊客面前說瞎話,確是沒有的。我們得慶堂的瓷器俱是北窯。瓷行南北有別,南邊的也少進我們北窯的瓷器。”
張屏點點頭,又看向東牆的格架:“我在別處見過一套得慶堂的青瓷杯壺,上有荷花紋飾,不知貴店可有。”
老者略一思索,道了聲“客官稍待”,步入內間,過了一時,捧著一隻黑檀木的方盒出來,放到案几上,開啟盒蓋,露出躺在錦墊中的一壺一杯。
“尊客看這套如何?”
張屏取出那套壺杯,瓷質摸起來比裘真家的細膩了許多,凝若脂,潤如玉,天青顏色。杯的大小裘真家的近似,但盞身略圓潤。茶壺樣式更加不同,上部略小,下略大,壺蓋上一道彎梁提鈕。壺身獨擎一朵荷花,瓣尖棲著一隻蜻蜓,杯上雲般的波浪託浮幾片圓葉。水紋似在流淌,蜻蜓栩栩待飛。
壺與杯底部唯有幾個小點,卻無鈐款。
老者殷勤道:“尊客的見識真是絕了。這套杯壺,乃小店寶豐窯所出,京城總鋪裡有兩套,小店這裡一套。京城鋪子裡的一套是素面,一套蟹爪紋。尋常人等用寶豐瓷,都好那光面的。唯獨這套有花飾的單單隻小店這裡備了,可巧就被尊客問到,真真與尊客有緣!”
張屏道:“但我問的不是這樣的。”
老者一頓,跟著又浮起笑容:“那尊客所問的是?”
張屏比劃了一下:“顏色比這個偏翠,壺身扁圓些,壺蓋是圓鈕,瓷沒這麼細,厚些。有兩個杯子,壺和杯下都有得慶堂三字。”
老者猶豫片刻:“尊客所指,可是偏南邊越窯或龍泉窯的那種青色?”
張屏搖頭:“我不大懂瓷,不知所指何色。”
老者原地轉了個圈兒,啊了一聲,匆匆到西側大桌下的木箱中翻了翻,掏出一個小醋碟:“尊客請看是不是這個顏色?”
張屏兩眼一亮:“十分相近,比這個再稍淡一些。”接過小醋碟翻看底部,“得慶堂三個字也和這個一樣,只是描了金邊。壺身上除了荷花以外,還有一條魚。”
老者道:“是兩朵大花,一條胖魚,杯子上幾個小蓮蓬?”
張屏點頭:“是。”
老者再看了看張屏,復又堆起笑容:“原來尊客是說這個!但請稍待。”又奔向後方,推開另一扇小門,在一堆架子與木箱中翻找。
張屏踱回東側,繼續端詳桌上那尊瓷像。門外一道身影邁進門檻。
張屏抬眼,微愣,定定看著那人緩步行到近前。
“大……”
蘭珏淡淡截住他話頭:“虛禮暫且免了。我著人向城門處找你,你卻逛到這裡來了。”
老者在小門內探了探身,端看這情形,立刻捧著另一個盒子奔了出來,將盒子放於案上,忙不迭向蘭珏行禮:“小老兒拜見貴客!一時疏怠,未能遠迎,該死該死,萬望恕罪!”
蘭珏溫聲道:“老丈不必多禮。”又看向張屏,“我須即刻返回,你先隨我出去。”
張屏向蘭珏一揖,轉頭看看老者。